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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会儿,张妈端着汤进来,放好后落座。至此,苏宅的人都来齐了。
苏衡笑着对张妈道了声“辛苦”,然后看向众人,“大家也都辛苦了,开宴吧。”
坐在苏衡左边的吴伯此时站起身,从身后的凳子上拿出一个狭长的锦盒,双手递给苏衡。
“这是家里老婆子绣的腰带,希望少爷不要嫌弃。”吴伯说着打开盖子。
里面放着平整的腰带,看着面料柔软,花纹精致,针脚细密,正中间镶了一颗拇指大的红翡翠,两边还坠了几颗莹润的白珠子。
苏衡一看道:“这腰带实在贵重了,您的心意我领了。”这条腰带上的东西能买下一座小院儿了。
但吴伯坚持:“老仆在苏宅几十年了,老爷和少爷都待我极好,给的银钱很多,这点不算什么。老仆没有什么能报答老爷少爷,这点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少爷收下。”
这老管家带着妻子跟着苏衡从都城来到这里,与原主感情深厚,又说了这么一番话,苏衡推拒不得便收下了。
老管家坐下后,青石也拿出一个圆形盒子递过来,声音雀跃:“少爷,这是临县最有名的李氏铺子新出的墨石,十分抢手,我排队定的,刚拿到手,很好用的。少爷你常写字,好墨一定不能少的!”
苏衡接过,捏了捏他的脸,笑了:“青石真有心了,我很喜欢,谢谢。”
现在仅有的从都城带来的两个人送完了礼物,苏衡以为不会再有人送了。
谁知道接下来张妈还有另外七名家仆都送了礼物。虽都是十分普通廉价的小玩意,但都盛着大家质朴的心意,苏衡接过的时候都能感到萦绕在心口的暖意。
一圈下来,只有周朗和张妈的一对儿女小天小乐兄妹坐着没动。
周朗:“……”
在一直摸爬滚打、朝不保夕的生命里,他第一次知道局促不安的滋味。
大家笑吟吟地看向他,都是善意的笑,想要逗逗这个小孩儿。
旁边的一个大叔对周朗哈哈一笑,“没有礼物来一个表演也行!”
这话一出,大家纷纷应和。周朗坐着,眼神愕然,浑身僵硬,一时没有动作。
苏衡怕把人逼急了,正要开口解围,却看见少年站起来,走到旁边的空地上,干净利落地打了一套拳,这是他在流浪中偷偷跟人学的。
他打得还挺有模有样,大家都鼓掌夸奖。
周朗回到座位,刚才说话的大叔按着他的肩膀道:“我看你这套拳招式挺有意思,打得也完整,看来你是个练武的苗子,就是太瘦了。你聂叔我练过几年,你从今儿起跟着我学,保证你练成个壮小伙,将来也当苏宅的护院,怎么样?”
其他人一听纷纷笑起来,调侃老聂又要拐小孩儿了。
接着小乐和小天一起给大家跳了一个舞。两个圆圆胖胖的小孩子在地上转圈圈,非常可爱,又将众人引得一阵开心。
送完礼物,要开始动筷子了。
张妈道:“少爷,吃面前先许一个愿望,再对着面吹三口气,这样就能心想事成。”
这里的人相信这个。
苏横在心里默默许了十分质朴的愿望:希望大家都平安健康。
周朗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这些天在苏宅他凹陷的两颊长出了薄肉,身上再也不是只剩了一副骨架子般的可怜,虽依然瘦削,但不再看着病怏怏的了。
生日宴后,聂叔每天都过来拉着周朗教他武艺。两个人一个肯教一个肯学,相处得十分愉快。
练武之余,周朗也没闲着,常给其他人帮把手,比如烧火、洒扫之类的事。他也悄悄去过外面,打探情况。过去了这些天,外面的风声已经不怎么紧了。
应该离开了,周朗想。
但他拖了一天、两天,没去找少爷说这事儿。
生日宴上大家坐在一桌吃喝谈笑的场景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被包裹于其中的温暖让人忍不住留恋。即使只有一顿饭的功夫,也足以将他这样来自冰天雪地的硬骨头烘得全身酥软。
而且,他清楚地知道,这一切温暖的来源是苏少爷。没有哪家的主人跟苏少爷一样会和仆人同桌吃饭。少爷温柔善良,他关心这个宅子里的所有人,把他们都当家人。
周朗见过的大宅子的主人大都作威作福、性情古怪……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上苏少爷半个指头。
刚进苏宅时的抗拒早不知何时就消散无踪了。现在,他舍不得离开,想跟在少爷身边。
“苏少爷,您还收家仆吗?”一天,秦恪鼓起勇气将话问出口。
苏衡以为他来是要道别离开,没想到他想留下来。反差太大,苏衡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倒是旁边磨墨的青石先开口了,“你想留在苏宅?”
周朗点点头。
呀,之前不搭理人的小冰块儿这会儿想求少爷收留他呢!
出气的机会终于来了,青石当然不会放过,“也不知道刚开始是谁把这里当龙潭虎穴呢?”又上下打量周朗,嫌弃道,“我们苏宅不留无用的人,你这瘦弱的小身板能干什么?”
周朗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苏衡:“挑水、劈柴我都可以。现在我跟着聂叔学武,以后肯定能当个好护院。”
青石不依不饶:“你不是巴不得早点儿走吗?怎么又想留下来了?”
周朗抿抿唇,低声道:“少爷救了我,我,我给少爷干活来还,我可以不要银钱的。”
他无法把汹涌的心绪表达出来,只能干巴巴拉来一个俗套的说辞,心中着急又担心,脸上染上了一层粉红,连脖子也发起热来,手和脚都放得不安稳了。
苏衡看着眼前的少年手足无措的模样有些心疼。这种长期孤零零活着,渴望加入到一个大家庭中的感受,他前世亲身经历过,他懂。害怕自己不为人接受的忐忑,他也懂。
他自认为不是什么大善人,谁想进苏宅谋个差事做他都会答应。但是这时候他实在不忍心拒绝周朗,而且,苏家财力雄厚,不介意多养一个小厮。
“报恩就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苏衡没有让人多等,片刻后开口。
周朗一听,就像是被一桶冰水从头泼下,但等不及他脸色泛白,就听到了接下来一句,“月银还是要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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