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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牢房门开着,里面秦恪和梁蒿在桌子旁对面而坐。
“……早朝上的情况就是这样。”秦恪大概说了早朝发生的事。
梁蒿:“我斗胆问将军一句,那人说的是否属实?”
“是,他确实是怀安伯的儿子,他说的话也都是真的。”秦恪丝毫不避讳地告诉梁蒿,客观、全面、真实,不像在说自己的秘密,而是和每次与梁蒿进行信息交换时的态度一模一样。
他相信梁蒿不在意这个,或者说能看清形势。他们是一种人,忠于实实在在的利益和权势,总能做出最好的选择。
秦恪想得不错,梁蒿问他这一句只为了解清楚事实,好做出应对。但还是有很大不同,虽然单纯从利益出发他当然也同样会继续站在秦恪身边,但实际上驱使他的更多的是感情。
救他于漫天大雪奄奄一息的是秦恪,是眼前这个人,而不是‘怀安伯的儿子’。不只出身有变,就算他的权势消散、风光不再,梁蒿也依旧忠于他。这是他从受到秦恪庇护的那一刻起就在心中决定了的。
梁蒿有些担心:“那后续的追查,他们若是找到人证……”
秦恪:“这个不必担心。最关键的人证——他的母亲林氏,前几年已经过世了。其他人的证词都没什么作用。”
当初顶替身份的时候,秦恪就想过要不留后患,但时间仓促,他来不及安排周密的计划,只能先进京。之后他建立起暗探势力,为防万一,派人去林宅查看。那时候林氏就已经不在了,秦河也踪迹难寻。后来时间久了,他权势在握,早已不单单是怀安伯世子,便不太在意这个。只是想不到秦河竟会在这时候出现。
至于怀安伯,作为秦恪的亲生父亲,他的态度也很关键。但两个人都知道,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能全权决断的家事的范围,他的态度恐怕由不得他自己。
总之,大理寺的调查不是问题。秦恪有更重要的事交代。
“我的书房,书柜靠南墙最底下一层有一个暗格,你回府后打开它,取出里面的东西,烧了。不要让任何人看见,烧得干干净净。记住了吗?”秦恪担心有人把主意打到他的府里,若是请旨彻查他的府邸,那暗格里的东西绝对是大麻烦。
“是。”
“尽快送赵公子去郊外的庄子上住,别让人察觉,多派些人跟着保护。”
“……是。”
梁蒿再次感慨将军对赵晏的重视小心,这是怕三皇子那伙人趁将军不在对他不利啊。
“另外,之前安排好的事情按计划走。”
“好。”
秦恪的吩咐说完了,梁蒿本该告辞去办事,但他坐着没动,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
“你还有什么要说?”秦恪问。
梁蒿:“我有件事想跟将军确认一下。”
“你说。”
“您跟赵公子提过皇上要派兵支援陈国皇帝的事吗?”
事关苏衡,而且感觉不是好事,秦恪不自觉微皱了下眉,“没有。怎么?”
这事秦恪不敢同他说,就连要出征前都不敢回府面对他。他心中胆怯,怕苏衡在他和那个太子之间,轻而易举就选了太子,就像之前在猎场一样。那种被放弃的绝望与痛苦,他不想再体会了。于是不说不见,可耻地逃避,缩在短暂的假象里。
他真的害怕听他说要离开,害怕与他在战场上成为敌人。就让他自欺欺人地把人尽可能长久得留在身边吧。
梁蒿心中惊疑,面上不显。事情没有搞清楚,他不想让将军担心。
“没事。”
他话音未落,不远处转角后面传来一道熟悉的不耐烦的声音:“怎么还没到!”
另一个声音赔着笑,小心翼翼:“到了到了,转过弯就是了。”
没一会儿,人出现在眼前,正是三皇子。他扫了一眼秦恪的牢房,冷哼一声道:“这牢房真不错,想必大将军在这里能过得很舒服。”
秦恪坐着没动,只抬眼一瞥就收回目光。
三皇子也不在意,他得意且阴险地笑了一下,“不过听了我带来的消息之后,恐怕你就不会舒坦了。”
他弯腰凑近:“你猜,是谁把秦河送到我眼前的?”
秦恪依旧无动于衷。三皇子向来擅长自问自答,接着回答:“你肯定想不到,哈哈,是赵晏。”
“昨天是他给我的人报信,今天你就进了这里。”
“你不顾一切从右营救出来的人,现在反手在背后捅你一刀。这滋味儿如何?”
三皇子本想欣赏秦恪被心上人背叛的痛心和愤怒,可是没有。秦恪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平静无比,甚至还端起茶喝了一口。
索然无味。他离开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痛快,但面上依旧嚣张,装出大快人心的模样,哈哈大笑着背着双手踱步远去。
但梁蒿知道,将军的心中绝不像表面看起来这样毫无波澜。面具下的脸色无从分辨,可他注意到将军半边脸露出的下颌线紧绷了一瞬。
对于赵晏背刺这件事,不管将军信与不信,梁蒿在听到三皇子说出‘赵晏’这个的名字的时候,立刻就确信了。
那一刻,他想起赵晏终究是陈国太子的人,知道秦恪要带兵打他的旧主,必然要拦住的。
他想起赵晏也是见识过官场的侍郎大人,还能在秦恪出手的对战里保留己方部分兵力,是不缺心智和计谋的。
他还想起赵晏在将军府用直钩钓鱼,这人平时连一条鱼也不想去伤害,但在需要的时候绝不会心慈手软。
这段时间,赵晏的安分和与将军平和相处的表象使他麻痹大意了。赵晏归根到底是个危险的人。不仅在于将军会为了他不顾一切,也在于他会随时背叛将军。
前者他可以接受,但后者决不能容忍。
“将军,三皇子的话要去查实吗?”
虽然他心中已有结论,但现在只有一面之词,缺乏实证。作为专业的幕僚,他知道不能轻信敌人的话。尤其在将军面前不能,最好不要无端猜忌赵晏。
秦恪抬手止住了梁蒿的话,“不用。你办好我吩咐的事就行。”
“可是……”
梁蒿想说,他如果已经背叛了你,那有些事我们也不必做。
比如不必为他上次在右营受伤出气,人家可能一点也体会不到您的心意,反而把您当傻子。
也不必把他送到庄子里,若是三皇子闯了将军府要人,那就随他好了,管他今后是死是活。
更不必冒着将军府覆灭的风险,搅合到夺嫡中去。
最后这一条,现在想撤出还来得及。
但所有这些都被秦恪一个动作和一句冰冷简短的话堵在嗓子口,最终被默默吞下。
“是。”
梁蒿离开了,该办的事依旧一件不少,和一切发生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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