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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外围，响起高维的声音，象征着帝王身份的仪仗在后头跟着，占据了半条青石道板。
皇后欣喜，顾不上其他人，率先起身：“给圣上请安，圣上万安。”
“起来吧。”
萧景卿代替了皇后的位置，大刀阔斧的坐下，底下一片裙摆翻飞，竟比御花园的花还来得夺人眼目。
“圣上繁忙，还想着来。臣妾谢圣上。”皇后拿起桌上一盏新沏的枫露，放到萧景卿手边上。
萧景卿凤眸一扫，没拿起来。
“皇后客气。后宫妃嫔多，你想着给她们解解闷，也是好的。都坐吧。”
萧景卿一句话，众人又都坐下了。
皇后漫不经心的打量了一眼周围的人，。
珍妃正喝茶，柔妃眼光望向这边，宛贵嫔伸长着脖子，还有梁美人，虽侧身坐着，但明显也在注意这边。就连平日胆小的王贵人，也眼神怯懦，探出半个身子。
皇后不经意往萧景卿身边靠了靠,仿若两人依偎的场景：“圣上，这牡丹，臣妾让人给母后送去了一半。还有一半，小部分放到凤仪宫，还有一部分就留在御花园内吧，这样，也可让其他妃嫔欣赏。圣上觉得如何。”
“皇后决定吧。”
“是，臣妾想着，这花虽名贵，但也是供人观赏的，与其放在凤仪宫，还不如让大家一同观赏。”
“嗯，皇后想得周到。”萧景卿想来是心情好，皇后说什么，都愿意答应两声，给了皇后莫大的希望。
她手指沾上萧景卿衣袖，攀附上去：“圣上，晚膳臣妾让人准备了...”
“晚膳朕在勤政殿用，手头上的折子看了一半过来的，皇后费心了。”
萧景卿不动声色抽回衣袖，拍了拍皇后手背。
皇后愣神，眼底瞬间一片失望，又不能当着众人面展露出来，只好扯笑继续道：“折子要紧，圣上能来，臣妾和众位妹妹就很高兴了。”
“嗯。后日，后日朕到凤仪宫用晚膳。”
“好。”皇后温婉一笑：“那臣妾等着圣上。”
皇后鼻尖闻着牡丹香，心底失望异常。
后日，后日是十五，用不着她提醒，圣上也会来，初一十五，这是圣上给她的体面，也是作为皇后，唯一的特权。
她没有办法像宛贵嫔一样装傻撒娇，拖着圣上去凤仪宫，也不能像莹充仪一样，时不时给勤政殿送去茶点，她是皇后，有她自己的矜持与傲气。
所以，她只能等，等着圣上哪日想起，来她的凤仪宫。
皇后压下满口苦涩，想，自己好歹比沈贵姬、沈良人这些好多了，至少，十天半个月，就能面见圣上一次，而不是守着空荡的寝殿，听宫道上日复一日想起的风铃声。
皇后舒口气，泄出心底郁气。
萧景卿来得目的达成，也不愿再停留，略坐坐就打算走。
经过王贵人身边时，也不知是蹲得不稳，还是体力不支，她抖着身体跌落在萧景卿脚边，不过很快，爬了起来，重新端正的跪着。
萧景卿脚步一顿，低头，盯着面前人头顶，沉思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谁。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时辰差不多了，皇后，差不多散了吧。”
说完，萧景卿毫不停留，默然离去。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宛贵嫔猛然抬眼，狠狠盯着身边王贵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勾引圣上，真是不知所谓。
她都没敢出手，王贵人仗着才晋封不久，就敢如此行事，以后岂不是日日要霸占圣上？
宛贵嫔气得不行，趁着起身的功夫，手臂横斜，撞上了王贵人，王贵人支撑不住，颓然倒地。
她没吱声，知道适才的举动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更甚于圣上一句话，将她置于尴尬的处境。
旁人均冷眼瞧着宛贵嫔的动作，默不作声。
宛贵嫔似乎得到了鼓舞，站起身来，泄愤一般一脚踩在了王贵人新制的裙摆上，赫然一个脚印。
王贵人跪直身子，双手紧握，默默承受。
宛贵嫔得不到回应，觉得没意思，哼一声，用脚底蹭了蹭，走到了边上。
要不是有皇后在，她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宛贵嫔想着，偷偷望向上头。
皇后显然注意到了这边，一双凤眼冷冷直视地上的王贵人，她攥紧念云手，念云吃痛。
御花园内，忽而卷起一阵风，带起地上飘落的牡丹花瓣，吹散了皇后眼底冷意，她淡淡打断这一场闹剧，算是替王贵人解围：“本宫考虑不周，王贵人怕是体力不支了，那就散了吧。珍妃，不如到本宫殿内坐坐。”
皇后邀了珍妃一句，衣袖一甩，走了。
珍妃敛神：“是。”
搭着身边宫女手跟在后头。
“娘娘…”朱颜搀扶着珍妃，喃喃出声。
珍妃面不改色，始终离皇后五步远：“没事。”
朱颜几乎是竖着耳朵听见珍妃这句话，闻言，垂下头去，盯着自个儿脚尖走路。
御花园内少了皇后这位主角，连带着珍妃也走了，剩余就只有柔妃与宛贵嫔位分最高。
宛贵嫔向来与柔妃不对付，等柔妃起身，草草冲着对方一行礼。
柔妃没搭理她，只是经过王贵人时，驻足了一会儿，直到王贵人顶受不住头顶的目光，匍匐下去，才放过她。
宛贵嫔没由来的一笑，任由墨画搀着，走了。
方才热闹的景象，瞬间一扫而空。
王贵人跪在地上良久，肖婕妤欲开口，沈贵姬先一步拉住了她，对着她无声摇头，招呼身后的温充媛与沈良人一同离开。
肖婕妤哎一声，拗不过身旁之人，扭头跟着走了。
声音渐渐远去，只剩跪在地上的王贵人和不远处缓缓起身的梁美人。
梁美人踱步到王贵人身边：“姐姐起来吧。都走了。”
她居高临下，俯视地上的王贵人。
和前不久她给王贵人行礼时截然不同，现下，是她站着，她跪着。
梁美人此刻才意识到什么是宛贵嫔嘴里的尊卑分明，哪怕王贵人并不是跪她，却也让她心情愉悦。
入宫，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抉择，江南偏僻，嫁人也不过是选个品行相当的，她只是六品官员的女儿，等着两年后小选，早过了年纪。
好在上苍垂怜，给了她一个机会，一入宫更是封了美人，在一同入宫的三人中位分是最高的。
这好比给了她希望，认为圣上对她是不一样的，可后宫女人太多，她不能被淹没，更不想被圣上忘却。
她千盼万盼，等着圣上记起她不过还是个美人，好晋封她，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王贵人一跃两级的消息。
梁美人摸着手腕上萧景卿年前赏赐的香珠，平心静气一会，不见地上王贵人有反应，眼睫微颤，神色淡然，抬脚路过了她。
整个御花园，如今就剩王贵人了。
她跪着，身后陪着的宫女亦然跪着。
王贵人正面地面上，啪嗒滴落两滴水珠，砸起地上灰尘，一转眼，挥散于风中。
她身后宫女再也支撑不住，挪到她身边：“小主，跪久了伤了膝盖，快起来吧。各宫小主都走了。”
“扶我起来。”良久，王贵人声音嘶哑，像是渴了大半日的样子。
半夏麻溜站起，跪得久了，踉跄一下，稳稳站住，上前搀扶她。
王贵人捂着膝盖起来，好半天才站直，到底是伤了，只能倚靠在半夏身上，两人慢慢挪回昭阳宫。
宫道上，一对小太监直直路过主仆二人，王贵人奇异的走路方式，引得后头几个小太监侧目，王贵人强撑着远离了半夏一些。
半夏怒狠狠瞪了几个小太监几眼，唬得他们身形一颤，加快了脚步。
半夏重新使力，让王贵人轻松些：“小主，慢些走。”
“半夏。”王贵人声音凉凉，木然响起：“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错了。”
半夏咬唇，迟疑着没说话，心里另有一番思想。
主子方才之举，实在算不上明智，惹眼至极。
不说宛贵嫔，就说皇后娘娘，那凤眸冷冷一扫，半夏现在想起来，还心有戚戚，主子当时跪着，怕是没瞧见。
主子性子她了解，从王淑人晋封王贵人，太快了，给了主子一种另样的错觉，从而做出了错误的举动。
半夏沉默的样子，放在王贵人眼中，就是默认了她的话。
王贵人痴痴一笑，她的贴身宫女都认为她是故意引起圣上注意，更别说旁人了。
她强撑着腿，努力行进着，背上一阵阵冷汗直冒，浸湿了小衣。
宫道上刮起一阵风，吹翻了她衣裙下摆，王贵人煞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讽刺的笑。
那上面的脚印，真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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