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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清瑶瞥一眼外间冰天雪地的天，心底冷笑一声，看来皇后娘娘所出大皇子脸带胎记这件事着实刺激到了皇后娘娘，但宫女无错，她却毫不怜惜，反而任由自己性子没由来的责罚宫女，这已然是触犯了宫中条例，宫中命令禁止，哪怕是圣上，也不得无故打骂刑罚宫女与太监。
果然，萧景卿下一瞬寒了脸，重重哼道：“还不准备轿撵？”
“是。”高维知晓这是萧景卿动了怒气，麻溜的下去唤了帝王仪仗来，冉清瑶见此情形，乖觉起身道：“嫔妾先告退。”
“天冷，你去偏殿等着轿撵来。”萧景卿按住冉清瑶肩膀，自己身上则披了一身墨狐做得长毛金丝边披风：“朕去凤仪宫了。”
既然萧景卿这样说了，冉清瑶只得颔首，与乐心主仆二人望着萧景卿大跨步离去的背影，乐心一脸担忧道：“小主，皇后娘娘无故责打宫人，连自己宫里的掌氏姑姑都挨了打，恐怕圣上一去，事情就要闹大了。”
“念云是皇后母家带来的丫头，与后司出来的宫女身份不一样，皇后心里有分寸，所以宫人里只单单打了念云。其余人只叫跪着。”冉清瑶沉吟道：“但今夜无论如何，圣上是肯定要动怒了，不知凤仪宫会是个什么光景。”
冉清瑶不是担忧凤仪宫的宫人，只是看在新出生的大皇子份上，对皇后产生了一丝可怜，但随即消失殆尽。
皇后此人，绝不能可怜，否则她真要在后宫生存不下去了，更何况，在后宫沉寂这么久，不能再沉寂下去了。
“等过完年，找个合适日子，让许医官来宫里，替我细细把把脉吧。”冉清瑶蓦然说道。
乐心心领神会，面色欣喜道：“奴婢知道了。”
天寒地冻，帝王仪仗队长长一条，占据了半边宫道，前头开路的四个小太监提着八盏明黄色灯笼，照亮了后方的人，宫道上的积雪被清扫干净，青石砖路两旁堆积的雪，映着红墙砖瓦，愈发显得后宫寂寥。
哪怕萧景卿拢着披风，脚下踩着暖炉，也不能驱散他面上的寒气，他阴沉着脸，显然没料到皇后能如此疯魔，在凤仪宫宫墙外就能听到皇后宫里传出的嘈杂声，顺带着皇后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萧景卿一下轿辇，高维便迫不及待先进了凤仪宫，驱散了殿外跪候一地的宫女，其中有几人甚至已经昏厥在地，面色通红一片，不省人事。
高维急忙说道：“圣上有旨，还不退下，都跪在这里做什么？快快快，都滚进去。”
小宫女们听见此话，自然感恩戴德朝萧景卿叩头，三三两两相互扶持消失在黑夜里，萧景卿目光冷冷，直射向凤仪宫内殿方向，那里同样也跪着一整排宫女，高维心一凛，急忙在前面开道。
萧景卿步子声音加重，每走一步就像迈在众人心上，直到他停在了内殿门口：“谁让你们跪在这里的？”
“回圣上…是…是奴婢们自己跪在这里的。”清雨斗胆，说了一句，急得高维朝地上八人挤眉弄眼。
这时候还不顾着自己性命，还维护皇后干什么？圣上难不成还能因怪罪皇后，而杀了皇后吗？
“好，很好，也算忠仆。”萧景卿没动怒，反而气笑了，一双眼似笑非笑落在面前几人身上：“朕再问一遍，谁让你们跪在这里的？”
“回圣上，是皇后娘娘。”这回，不等清雨说话，后头的清霜急切喊道，这一喊，也惊动了殿中人，尖叫声、劝解声没有了，婴儿哭闹声也渐渐低了下去，随后是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念秋很快惨白着一张脸出来，噗通一声跪在萧景卿面前：“给圣上请安，圣上万安。”
萧景卿眼中微微一沉，强压下心中怒火，抬脚进殿，高维忙不迭跟在萧景卿身后。
殿内，皇后披散着一头青丝，凤眸猩红，正跌坐在地上，被念云牢牢抱在怀里，而念冬与念春一脸呆滞模样，瑟缩在墙角，离皇后不远处，是护住怀里大皇子的两个乳母，相互依靠，面上全是惊恐样。
大皇子哭声微弱，小小的身躯不安的在乳母怀中扭动，似猫儿一般呜咽声响起，彻底惊醒了殿中众人。
皇后喘着粗气，妄想着萧景卿会来搀扶自己一把，却瞧见萧景卿慢慢走至乳母身边，面色缓和抱过大皇子，用身上披风笼罩住，小声低哄着，似乎没留意到殿中情形，皇后失神一般唤道：“圣上？”
萧景卿温温柔柔哄了大皇子半晌，才止住了其哭声，他抬起头，冷冷道：“还不给皇后收拾收拾，这副模样，还是中宫皇后该有的样子吗？若连你们都不能服侍好皇后，那还留在宫中做什么？明日，就遣送回太师府！”
念云慌了，遣送二字里头包含的意思，她比谁都懂，这是要让太师府了解她们四人性命的意思了。
念云随即不顾皇后意愿，强装镇定替皇后梳洗打扮起来，一盏茶的功夫，皇后头上挽了流云髻，甚至还戴了两朵淡蓝色宫花，身上的寝衣也服服帖帖、规规矩矩穿在身上，与方才的疯婆样判若两人。
念云颤颤巍巍请示萧景卿，萧景卿一偏头，高维立马说道：“那圣上与娘娘若有吩咐，奴才们在进来。”
很快，殿内惊慌无措的几人纷纷逃离了此处，殿内一时只剩下了皇后与萧景卿，还有萧景卿怀中的皇子。
“皇后，你才生产完，不好好休息，这是闹什么？”萧景卿抱着大皇子，侧身坐到了放置大皇子的摇篮旁，轻轻将大皇子搁了进去，顺带拍哄着。
皇后突然冷笑出声，眸中尽显戾色：“圣上这是做什么？一个不能继承大统的嫡子，圣上用得着这般用心吗？臣妾一醒来，就瞧见他那张恶心的脸，只怕臣妾昏睡的那半日时间里，早已成为了满宫的笑柄吧？臣妾日日期盼的孩儿，竟然是这样一副鬼样子，臣妾恨不能轻手掐死了他。”
“皇后！”萧景卿眯眼，眸光中有着彻骨的寒意：“这可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你竟然这样狠毒。朕真是看错了你。”
“臣妾狠毒？”皇后一脸不可置信，立时仰天大笑起来，眼角隐隐沁出几滴热泪来，划过苍白却艳丽的脸庞：“臣妾狠毒！圣上说这话，难道不是戳臣妾的心窝子吗？臣妾因为他，日后都不能生育了，这辈子，臣妾只有他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孩子，臣妾怎么能甘心？也都是他，若不是他，臣妾也不会此生再没了有孩子的机会，更不会因此失去您的宠爱啊，圣上！”
皇后凄厉的哭声骤然响起，恍若破碎的身子慢慢滑坐到地上，双手捂面，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掌中缝隙跌落到地上，此刻的皇后，没了往日妃嫔面前自持的端庄高贵，更多的是狼狈不堪。
可哪怕皇后再失声痛哭，也换不来萧景卿一个眼神，他依旧低哄轻拍着摇篮中的孩子，手掌宽大柔和，但在皇后瞧不见的眼神中却含盖了一抹透骨的凉意，似严寒天气里的薄霜，彻底没了暖意。
“皇后口口声声都在怪这个孩子，那他又可以怪谁？”萧景卿的声音像是寒冬里最后一抹暖阳，光亮却没有温度:“朕是不是可以认为，他应该怪皇后？”
皇后怔愣，瞬间止住了哭声：“圣上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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