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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路来听了王延的介绍,讲解,又见皇帝不时出言询问,什么人流量几何,什么营造规模,置什么摊贩,怎么管理,克税几何,怎么吸纳商户等等诸多闻所未闻的问题。
哪还不知道皇帝心里是什么意思?
而且也让他们动起了脑筋,开始考虑,这策之利是否真大于弊,到底真能不能行。
他们都是久居官场之人,在位也是清干问政,不是懒惰偷安,自然知道政策方略少有两全其美的,但有利大于弊,便可考虑。
况且皇帝问这么细致,王延也多有答复,可见其并不是马马虎虎,脑袋发热而想实施的,确实是有计划,有考虑的。
刘暾首先回答道:“一路来听王散骑所讲,臣确实耳目一新。这加开易市,自然可行。可这夜市……是不是于朝堂之上再与诸君商讨商讨?”他是司隶校尉,纠察州郡,还是担心开夜市的安全问题。
说着,看着司马炽,又看向刘默。
刘默迟疑,没有立即接话。王棱见刘暾无视他,皱皱鼻,别过脸,没有言声。
王延闻言,脸现失望之色。一路来,他也累得够呛,精疲力尽,唾沫都说干了,见还未打动三人,不由有点泄气。此时也没心气再出言力争。只是把希冀目光看向司马炽。
其实最关键的还要看陛下,当然,还有太傅。他明白陛下没有独断,就是因为刘默和王棱就是太傅的替身。
司马炽没有等刘默表态,笑了笑,旁顾而言他,“走了这一下午,卿等肯定很累吧?”
“说起来,朕也很累。”
迎着众人不解的目光,司马炽继续说道:
“但朕听闻,城外有专事砍柴为生的樵夫,天未亮便入深山樵柴,一天劳累所得,日黑披星戴月方归。翌日天未亮又行山路,远至洛阳,易昨日所樵之柴。若市利好,便能换些盐米,以供家里需用。市利不好时,或逢上闭市,两天辛苦便付诸东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皆如是。”
“诸如此类者,渔夫,猎户等生计,不可胜数。卿等觉得,他们这样的生活累不累?”
“更近些说,就拿方才我等一路所见者,忙忙碌碌,蝇营狗苟,脚不沾尘,面现愁容。他们呢?”
“或有人言,他们为百姓黎民,家无余粮,居无多财,奔波劳累为生计,累是应该的。”
“那我们呢,不用劳累便得衣食美味,难道也是应该的?但吾等衣食者何来?”
“朕曾听坊间俚语:所谓名士者,不必须奇才,但使常无事,痛饮酒,熟读离骚,便可成名士。”
刘暾、刘默、王棱三人听到这话,俱都眼瞳一缩。心里暗自咋舌。陛下这话真够辛辣的。
又听皇帝继续说道:
“朕敢断言,有应该想法者定富贵不过累世。朕近来读《荀子》对其舟水之喻多有感,思这君与民真恰如舟与水,舟行水上,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水竭,则舟不可行;水怒,则舟毁人亡。”
“吾等忝为黎民百姓之府君帝王,不可不思之,如何能使之少些苦累,生活富余,方为我辈治政理国之想,求久生久存之道。”
“诸卿以为朕言,是也不是?”
刘暾三人连同王延听陛下突然这么一阵感慨,一时间都心有所感。
特别是刘暾和王延,一个受家风影响,素来亲民,一个出身寒微,有过底层生活经历,两人听到“君与民”之论,更是双眼流光溢彩。
刘暾当即拜道:“陛下之言,臣惭愧难当!陛下爱民之心,臣今日方知其深。请陛下放心,易市夜市之策,臣当鼎力助陛下成之!”
顿了顿,又道:“就算有一二,臣也自担之!”
司马炽摆摆手,笑道:“策皆有其利弊。利,策之所出也;弊,自然防患于未然。朕也不可能独享利,而令卿来担弊之责。刘卿有心了!”
“加开易市,并开夜市,是朕今日思想的结果。王散骑受朕吩咐,近日劳苦奔走,方有这数处择选地。”
“不瞒三位卿,前番数年之乱,国库已近枯竭。太傅又将南行,安妥百姓,所需也甚巨,一旦资用不足,怕有拖行程;正胶着的邺城之战,数州大军并动,所需粮秣,亦是巨资。”
“国库充盈多赖于农。此时刚开春儿,农事正值一年之计,若加征赋税,等同于饮鸩止渴。思来想去,只能行商事。”
皇帝突然这么推心置腹,刘暾刘默王棱三人闻言,皆有所想,又都有点始料不及,但也立马感同身受。
是啊,战乱刚过,国库没钱,到处又要花钱,不想办法怎么办?
这虽然不是多好的办法,但总归是办法不是。总不能真的夺农时,加赋税,逼反百姓吧?又总不能不让太傅南行,或拖延行程吧?
这么一想,三人心中的抵触立马消了大半。特别是刘默和王棱,作为太傅亲信,知道太傅近来的心思所系,若是自己执意反对,转头被陛下一转口告知太傅,那就大为不妙。不过,也打定主意,之后立马将此事通报太傅。
刘默终于开口道:“这……萧条于斯,真的会有用吗?为商者最为奸诈,只重利,若克税过重,其等必不愿,若过轻,恐于事无补。”
他虽有心转圜观点,但不宜一下子变化。遂如此曲言。
“事成不成,在于人为。卿不必过虑。朕今日唤你们来,一是听听你们的建议;二来也是因为你三位乃洛阳治政之官长,此事所涉问题居多,又在汝等辖区,需你们同心协助。朕已属意将此事交由王散骑来专管,你三人不可懈怠。”
“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有谁拂了朕意,可别怪朕不留情面。”
“特别是刘司隶,王县令你二人,朕听闻你俩有瑕,但个人情绪,切不可带到政务中来。”
听此,刘暾面色有点变化,不太自然。王棱则微低头,拱拱手。他二人虽为上下级,但有过过节。
王棱出身琅琊王氏,是王导、王敦的堂弟,素来为司马越信重,早年就为东海王府掾属,而刘暾又为司马越所恶,因此王棱处处掣肘刘暾,刘暾也多次寻找时机欲弹劾他,二人因此结怨。
两人又性格相似,于是结怨欲深。
这时,曹官走过来,轻声提醒道,“陛下,天色渐晚,需回宫了。此时快到饭点,兴许皇后已经等待起来。”
司马炽这才抬头看看天际,一抹暗红色的霞光停留在那里。
原来这一番交谈下来,天色已渐渐暗了。
“好。那就回去吧。”司马炽朝曹官点点头。曹官领命去安排牛车。
司马炽又朝刘暾三人,最后嘱咐道:“明日朕再与太傅商量,议妥细节,朕就会正式传旨办理此事。”
“头一次做没关系,朕到时也会全程关注,盯着。也会写一些方法策略出来,供卿等参考。”
“权当作一个试点。试过后,若效果显著,就可以将经验推广到其他州郡大城。”
然后拜别众人,上了牛车。
刚才最后一番话,他特意提到司马越,就是说给刘默和王棱听的。本待将他二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可惜一个兴许狡猾,一个不苟言笑,没看出什么明堂。
希望你们能把今天这场对话,准确传给司马越!
他心底其实不觉得司马越会阻止这件事。但也不肯定是不是完全不会起波澜,毕竟据王延所说,酒楼的开设,日进斗金,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眼红。若他不是背景深厚,早就被人吃了。
就这,已有人来上门商谈是否可以合作。
司马炽回到皇宫,到了自己寝殿,已经是完全天黑。远远就看到梁皇后在殿前等着,应该是早就有人通报自己回来的消息。
“有人等待的滋味确实蛮好啊!”司马炽心里暗暗道了一声。脚下加快步子,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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