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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该说你狗眼看人低，还是该说你们一家人太过自信？”
林夫人脸孔瞬间涨红。
林曼桃于人群之中蹭地站起。
“父母质疑郡主的打分有失公允，的确有些冒昧，还请郡主见谅。”
她清丽的脸蛋绷得死紧，可也并不像自己父母一般失了风度。
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既然有质疑，未免郡主名声受损，还是请郡主将话说清楚。”
她纤细的下巴高昂，双目直直瞪向安重华，恨不能以眼神将她大卸八块。
“既然这三分并非蓄意报复，那就请郡主说明，我的弹奏究竟有何不妥，在郡主眼中连及格都算不上。”
安重华温和一笑：“我并未说你的弹奏是三分的水平。”
林家人脸色刚要一缓，紧接着差点被她气得当场暴毙。
“我方才说得很清楚，这三分都是看在林大儒的名气上给的，若真论你的琴曲，连零分都嫌太高。”
围在身侧的金文恒一行人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一幕更让林曼桃怒火中烧，仅剩不多的理智几乎要燃烧殆尽。
……
极致的兴奋过后，现场一片寂静。
众人或是眼巴巴地看着安重华，看她这张嘴里还能吐出多伤人的话。
而林曼桃的仰慕者，已是拳头紧攥，恨不得下一刻就冲上去将安重华饱以老拳！
饶是林曼桃再有风度，此刻也是气得微微发抖，声音尖厉激昂：
“我的琴曲究竟如何，现场有目共睹。你在这信口雌黄，不过是仗着自己郡主的身份便肆意欺压民女！
这般猖狂无度，在临安或许吃得开，可我们桃城看人以才而绝非地位权势！似你这等无才无德的女子不配呆在桃城！”
“滚出去！滚出桃城！”
“无才无德，不配呆在桃城！”
台下的书生神情愤愤，被林曼桃这一引导，瞬间爆发出一阵义愤填膺的呐喊。
金文恒几人瞬间惴惴，下意识将安重华护得更紧。
林曼桃眼中一痛，一股灼热自眼眶喷涌而出。
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好！你为什么要如此维护她！难道你看不到，真正受到伤害的是人是我吗！
焦灼的情势之中，看台上所有人都不敢擅动。
生怕什么动作会不经意点燃书生们的怒火，招致一场暴动。
而一切纷争的源头，此刻却比其他人都要肆无忌惮。
只见她姗姗起身，如孔雀一般悠闲轻盈地走到本场彩头焦耳古琴面前，信手拨弄。
“铮……”
铿锵浑厚的琴音骤然响起，仿若从空旷无界的天际传来，仿佛清明磅礴的凤凰轻啼。
一瞬间，所有疯狂的人都仿佛被什么神力收去了声音，全场一片死寂，唯余安重华指尖流泻出的神音。
她分明只是坐在那纤指略点抚琴而已。
可众人却仿佛看到金云翻滚，看到神女一身玄衣，驭金凤于天际。
青丝乱舞，衣袂翻飞，如诗，如画，如梦，如烟，如雾，如仙，如幻。
素手翻滚轻扬之间，琴音如有实质般自她掌心飞出。
所到之处，肆虐狂暴的迷醉逐渐退却，露出了迷醉缠绵的假象背后，真正阔远的天地清明。
金文恒等人俱是抽离了心中深埋的恐惧和迷恋，露出清明松快的神色。
安重华弹奏的曲子，竟然能消弭安清和那首靡靡之音的影响！
神哉！
一曲终，琴声缓缓远去，众人仍沉浸在余音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安重华从容不迫起身：
“我说林姑娘的琴曲一文不值，并非说她琴技如何，而是她弹奏的曲谱本身杂乱无章，令人闻之头痛欲裂。诸君以为如何？”
众人下意识顺着她的话语去回忆方才林曼桃弹奏的曲子。
本来心旷神怡的神情骤然生变！
在他们记忆中，林曼桃弹奏的本该是一段轻快婉转的小调。
此刻却变成了一段诡谲森然，令人忆之都七窍剧痛的曲子。
那哪是什么仙乐，分明如安重华所说，是一段臭不可闻、令人生理不适、反胃恶心的噪音！
弹奏出这首怪异妖邪曲子的林曼桃，究竟是什么怪物？
果然，这三分给林曼桃，都是给高了。
那曲子本身，连零分都不配！
原本针对安重华而生出的重重恶意，此刻骤然调转枪头，如潮水般喷涌冲向林曼桃。
林曼桃瞬间脸白如纸。
她只是，只是偶然得到了一段曲谱，并且弹出来了而已。
可是好端端的，那曲谱怎么会变样？
可，无论她再怎么委屈，那曲子是她亲手弹出来的，此刻也是百口莫辩。
胡十六娘捂嘴咯咯一笑：“原来桃城才女，不过是徒有虚名。
她的琴曲，连我都比不上，还敢肖想魁首之名。郡主的三分打得确实不公正，不过不是低了，而是太高了！”
她是胡知府训练出最出挑的姑娘，这一次本就打着大出风头的主意来的，自然不会放过踩林曼桃一脚的机会。
可笑林曼桃计划踩着安重华扬名天下，殊不知在她人眼里，她自己也不过是一块抬高身价的脚踏石而已。
胡十六娘傲然站起，娇声道：“林夫人，要安慰女儿，还是等四时宴结束吧！
现在，快些公布魁首是谁！”
她美目微眯，透出一种俾睨群娇、舍我其谁的傲气。
比之林曼桃的虚假谦和，看起来要刺眼得多。
但配上那张艳若桃李转盼多情的脸，又有一种难言的醉人风情。
安重华素来爱美，此刻也不免多看了她几眼。
被胡十六娘发现了，猛地回望过来，调皮地朝她眨了眨眼。
安重华失笑之余，竟被这横波流转的一眼，看得双颊微热。
与二人的神情相比，林夫人的脸色黑如锅底，难看得令人心头发寒。
然而，脸色再难看，她也无法阻止事态的发展。
无数双眼睛黑压压地盯着，她只得摊开手中仿佛有千钧之重的纸条，缓缓念道：“第一，胡十六娘。”
“好！”
金文恒率先鼓起掌来。
随后是一声盖过一声的祝贺、赞誉。
这些赞誉，本该是属于林曼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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