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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转头，堂堂沐侯爷，此刻正阴沉着脸，委委屈屈坐在小马扎上，眼神涣散地看着前方。
“父亲什么时候回府的？”沐未晚揉了揉眼睛道。
“一盏茶前。”沐侯爷惜字如金。
“看父亲这模样，想来是女儿赌赢了。”沐未晚起身，将披风披回自家父亲身上，父女二人相携慢慢走着。
“囡囡，是不是父亲错了？他们都变了，父亲是不是也该变通下？”
沐蔺想不通，江南天灾刚过，正是肃清的好机会，圣上为何……为何……
“父亲，你可知道女儿跟着先生读的第一堂国史课时，向先生问的是什么问题？”
父女二人进了书房，给父亲倒了杯水，沐未晚问道。
“是什么？”
“当时，女儿问夫子，为何历史上那些骁勇善战的将军，最终都没有好下场，不是战死沙场，便是死于帝王的猜忌。”
……
“凌夫子告诉女儿，当国家处于战火飘零时，武将便是国之栋梁，即便不是忠臣也将是君主的良将良臣，可一旦战事平息，家国进入休养生息，
而武将的锋芒过盛引起猜忌，那么即便是忠臣，最终也可能是乱臣贼子的下场，所以有时候，忠臣并不等于良臣。”
“夫子讲完这句话，看向女儿的神情，直至今日依然让女儿记忆深刻，至今日方才明白，当时夫子心中何尝不是第一时间想到咱们沐府？
这个道理，父亲，您何时愿意明白？”
“前些日子，女儿亲眼见到太子旧疾复发，而所谓的旧疾，不过是毒发，可笑的是，明明太子身边有能解毒的药物，却仍然为了稳住局面，为了让至亲之人安心，
就这么生生受着，但是父亲……您觉得那位能安心多久？若是他知晓您递上去的名册有太子的参与，又会如何？
圣上当年早早立下皇储，是因为上阵杀敌重伤险些不治，在从鬼门关走回来之后，你又觉得是因为什么才放任太子外祖家手握重权？
皇后娘娘这么些年是如何过来的，您不知道么？”沐未晚注视着自家父亲道，直看得沐蔺脸色微僵。
“若是……父亲解甲归田……”
“那咱们父女，在归乡的途中，估摸着就要见阎王了。”
不等沐蔺说完，沐未晚便冷冷道，高堂上的那位又怎么会让沐府全身而退，毕竟沐蔺身后，是数十万的沐家军。
“圣上当年便是为了救为父才受的伤，若是没有圣上，为父又怎么能有今日？”
“可父亲您为了擎势国征战数十载，去了几次鬼门关？还未还清？剑穗上的毒，日复一日，再过几年，您估摸着连个全尸都没法留下，还要如何？”
“……过些日子，父亲想办法送你离开，你嫡姐与母亲自有林府照应，只要你……”
“父亲，您见过人的眼珠子么？”沐未晚终是忍不住，直接问道。
“刚刚被挖出来……还带着血的……”
“女儿见过，用女儿的右眼，看着自己的左眼落于地上，接着连右眼也不见了……太痛了，父亲，女儿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随着沐未晚话语的落下，沐蔺目眦尽裂，身形已然不稳，却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家女儿眼角的泪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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