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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江山为谋之半阙风月 > 第四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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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寂寒冬夜色中,一道黑影快速走向城中安置蜀国使团的行馆,随后本已歇下的元初临披衣起身,和赶来的叶长臻见了面。

    叶长臻说明来意,但未说明宋嘉鱼曾去找过他,一切都从他的角度出发,简短跟元初临分析了眼下的局势,表明他愿意带苏扶臣换路前往徽京。

    元初临本想婉拒,但一想到自己身后的方舟大营,再看着叶长臻如今坚定的神色,终于还是妥协,并且立即亲自带他去见应归颜。

    应归颜为之后的行程犯愁得并没什么睡意,忽然听见房外传来脚步声,她立即提起警觉,但当听见门外传来的是叶长臻的声音,她险些直接跳下床去开门。

    元、叶二人随后应声进入房中,因到底男女有别,叶长臻没让元初临点灯,就站在黑暗中和应归颜说话。

    应归颜听说元初临同意了自己的主意,并且叶长臻已经亲自上门,她自然是高兴的,可如今这个时候不便去通知苏扶臣,而等天亮,他们就又要启程。

    事已至此,元初临自然有办法在这深夜之中将苏扶臣从住处“偷”出来,几人在应归颜房中商量着偷梁换柱的计策,最后棘手的便是找谁假冒苏扶臣以及如何让蜀国使团在之后的时间里始终相信留在队伍中的就是苏扶臣。

    “就此分手直至徽京城中再见必然不可行,中途我们必须会和,说不定彼此之间还能有可以交换的信息情报。”叶长臻道。

    苏扶臣点头,与叶长臻道:“队伍前往徽京的路线既定,叶兄准备走哪条路?”

    叶长臻将他和李洵商量的路线和盘托出,元初临仔细听着,将两条线路中可以会和的地方都说了出来,并将分头行动中可能遇见的风险降到最低,给出了三个到时候会和的地方。

    “三个或许不太够。”叶长臻道,“如果蜀国使团中确实有内奸,他们一旦察觉到问题必然会千方百计揭穿冒牌三皇子的身份,只安排三个地方不够。”

    此去徽京,元初临和叶长臻熟悉路线,便由他们主导策划,而苏扶臣一面在旁边听着,一面筹谋冒充自己的合适任选,以及每一次用来隐藏身份的理由。

    待叶长臻和元初临又加了两处会和的地点,并且计算好中间间隔的时间和他们需要会和的时间,苏扶臣已拟好了冒充自己的对象,并且安排第一次将蜀国三皇子与众人隔离的计划。

    “这个人信得过吗?”叶长臻问道。

    “惠德是从小跟在孤身边的侍卫,清楚孤的习惯,身形也和孤相似,由他假扮孤最合适。”苏扶臣道。

    叶长臻和元初临都因为蜀国使团内极有可能存在未知的奸细而并不十分认同这个决定,彼此交换过眼神后,不约而同地去看一旁很久都没说话的应归颜。

    应归颜仔细听了他们盘算至今,所有的步骤都没问题,也懂得叶、元二人投来目光的意思,道:“自然是自己人更保险,但像三殿下说的,越熟悉他的人假扮他才越不容易被识破。我们信任三殿下,也该信他的判断。但是做这些事之前,还需打点一个人。”

    “你是说花迟?”苏扶臣道。

    “嗯。”应归颜点头道,“我看她难缠得很,三殿下本尊都尚且拿她没办法,更遑论一个假扮的。我们走之前,至少要保证在下一次会和前,花迟不会捣乱,而且惠德的去处也需有个大伙都认同的结果。”

    紧张多时计划总算有了眉目,叶长臻看几人依旧愁眉深锁,他便开口说了句玩笑以缓解气氛,调侃起苏扶臣道:“苏兄竟是连个侍女都摆不平,这要是落在咱们小应将军手里,早就解决了。”

    苏扶臣一念旧情,二有顾虑,这才没有动花迟,冷不防叶长臻拿这事跟自己开玩笑,又都是事实,他不善于在这种事上与人争辩,顿时有些红了脸,转过视线没再吭声。

    如今虽是一个阵营,应归颜对叶长臻的芥蒂却并未消除,听他拿苏扶臣调笑,她当即道:“现在时间紧迫,荣王殿下还有心思玩闹?”

    听出应归颜言辞间对苏扶臣的回护之意,叶长臻的视线在二人之间逡巡,更是意味深长,最后震衣道:“小应将军说得是,未免夜长梦多,即刻动手吧。”

    应归颜问道:“怎么处置花迟?”

    叶长臻故弄玄虚地一笑,道:“活人办不了她,神神鬼鬼还动不得了?”

    苏扶臣起初不甚明白叶长臻的意思,片刻后才有所领悟,起身道:“孤先回去找惠德。”

    他提步就走,却是在门口时听了脚步,转头看着床上的应归颜,似是要说什么,可顾忌着还有元初临和叶长臻在场,便咽下了心事直接出门。

    元初临此时对叶长臻致谢道:“殿下出手相助,本将感激之至。”

    叶长臻不以为意,反倒故作气恼,道:“舅舅这样说就是跟孤生分了,此趟回徽京,孤自当与舅舅同心同德,母后还等着跟舅舅团聚呢。”

    元初临对此不置可否,岔开话题道:“一切尚未有定数,殿下暂且留在行馆中吧。”

    叶长臻摇头道:“孤的朋友还等着孤回去,原也还有需要准备的要与他们交代,明日一早孤再过来。”

    不等元初临再出口挽留,叶长臻已大步离去。

    如此后半夜过去,原只是个平常夜晚,却因苏扶臣的异常梦魇,在蜀国使团内掀起了一阵波澜。

    天色将亮未亮时,苏扶臣猛然从梦中惊醒,不似往日按部就班,直接惊动了身边所有的侍从,包括花迟。

    一向宽厚温和的苏扶臣变得惊慌激动,看着一众跪在自己床前的侍者面色阴沉,却久不发言,任何想要靠近他的人都被厉声呵斥,他仿佛完全变了个人。

    局面僵持至原定出发的时间,元初临闻讯赶来,当场还有蜀国使臣在,苏扶臣才渐渐冷静下来,整个人看来疲惫憔悴,说话的声音都显得虚弱,说是夜间入了一场噩梦,梦中鲜血淋漓,还有苏璇的哭声。

    苏璇的名字在如今的蜀国使团中讳莫如深,众人忽听苏扶臣提起苏璇,皆变了面色。

    苏扶臣又缓了多时的神色,才道:“璇儿下落不明,孤原念着她身边的内侍婢女伺候多时,未免早早打发回国遭到重罚才带在身边。但孤日日看着他们,左不过睹物思人,时刻都放不下璇儿,却还是不敢薄待了他们,就怕将来璇儿回来怪孤无情。”

    众人听出苏扶臣是不想再看见苏璇昔日身边的侍从,又不忍心将他们遣返,于是有人提议先将他们看管起来,待将来和陈国和谈之事妥善解决再一起带回蜀国。

    苏扶臣已为此法可行,便着人立即去办,又与惠德道:“孤昨夜在梦中听璇儿哭得凄惨,如今虽专使在通州调查,但孤始终放心不下,你回通州去替孤盯着吧。”

    苏璇至今没有一丝下落可循,蜀国使臣对陈国早有微词,苏扶臣这话显然是当着元初临的面表达不满,也算是为蜀国众人出气,自然赢得了赞同。

    如此一出戏罢,花迟和几个原来在苏璇身边服侍的侍从都被严加看管了起来,惠德看似出关去往通州,实则暗中折返,跟在队伍后头,随时准备和苏扶臣调换身份。

    另一处,叶长臻按照计划,一早就至行馆讯问元初临进展,了解情况之后,他先带应归颜从行馆后门离开,与早就等候的李洵会和,在元初临一行人出发前先行离开雍阳关。

    而苏扶臣是当着蜀国使臣们的面登上马车的,自然没有人会怀疑,只等在他们计划好的休息处与乔装的惠德相护接应。

    没有苏扶臣的帮助,应归颜只得趴在马车里铺好的细软上,身边就是弄雪和叶长臻,她却一直担心着苏扶臣的情况。

    叶长臻清楚如今车里这二人的心思在何处,于是借着和应归颜说话的机会暗中宽慰弄雪,道:“有舅舅安排行馆里的事,归颜你自当放心。”

    应归颜本不愿跟叶长臻多说话,可心中积压的忧虑无处排解,她又念自己始终在叶长臻的车上,道:“我自然放心元将军办事,是担心后头。这样一路要会和五处,双方实则没有分开多久,万一还是暴露了……”

    “若不?这趟浑水,我原可以走得潇洒,但舅舅那头需要顾虑的事太多,我们总要为他设想。好在他们走的官道其实比我们的路线迂回一些,只要一切顺利,我们都能提早到达会和处。非必要,不需要苏兄回去。”叶长臻道,“你还是多照顾自己,我们这群人还需靠小应将军应对危险。”

    听不得叶长臻这渐渐不正经的口吻,应归颜没有多加理会,视线恰好落去弄雪身上,她问道:“这小娘子的伤这么严重,日后能医好吗?”

    弄雪因为身上的伤行动不便,脸上那些伤口更是让她至今都需要蒙面才能见人。

    弄雪本就因为容貌被毁而变得自卑,此时听应归颜这样说,唯恐她对自己打探更多,便直往叶长臻身后躲。

    应归颜不知弄雪这样怕人,还以为是自己言语冒犯,立即致歉道:“小娘子不要怕,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你伤得重,想不到会有什么样的人对一个弱质女流下这样狠的手。”

    叶长臻自然护着弄雪,替她挡开应归颜的满是探究的视线,道:“这世上身世坎坷之人何其多,我游历这么久见过不少,能帮的却也微乎其微,再说都是伤心过往,提了只会徒增伤感。”

    应归颜本想反驳什么,可饶是干脆果断,有仇必报如她,也会因为某些目前不可抗拒的原因暂且妥协,她便不再好奇多问,静默着不说话了。

    弄雪见她忽然沉默,眉间又有愁绪,轻轻扯了扯叶长臻的衣袖。

    叶长臻却道:“个人自有心事,我们安心等着苏兄就好。”

    弄雪到底还是更在意苏扶臣的安危,听叶长臻这样说便点点头,不再与应归颜多做接触。

    最终,马车停在距离元初临队伍不远的隐蔽处,叶长臻留了李洵照顾应归颜和弄雪,自己靠近大队,暗中观察情况。

    元初临带着所有人在落脚处休息,很快,惠德乔装的侍从进入了苏扶臣的马车,而不久后苏扶臣已改换了装束从车上下来。

    叶长臻见机再往队伍所在出靠近一些,时刻等着接应苏扶臣。

    原本都在休息的众人因为一个突然出现的声响都紧张起来,苏扶臣知道这是元初临布置好的一出戏,便趁着大家都被吸引了注意的间隙悄然从队伍中离开。

    待元初临处理完这个“意外”,队伍继续上路。

    苏扶臣在暗处望着渐行渐远的队伍,想着自己从燕京出发前如何都想不到会是今日这样的局面,不免心生感慨。

    叶长臻一直盯着苏扶臣的行动,看安全了便立即去接应苏扶臣,道:“事不宜迟,跟我来。”

    二人赶到马车处,李洵见他们平安回来,立即将他们迎上车。

    又是车内四人共处,依然是显得拥挤且尴尬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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