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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范涛无心护主,而是在发现危险的第一刻,他就被叶长煜一把推开,身体顷刻间远离了那颀长阴沉的身影,唯有一双眼睛还死死盯着。
叶长煜当场退了半步便没再退,双眸直视着从屏风后突然窜出来的身影,等待着那道冷莽靠近。
刀刃停住的瞬间,门外再度响起雷声,裹挟着潮湿的雨水气息冲入房中。
也正是在这个刹那,叶长煜的脸上才有了些变化,微蹙的眉间拧出更深的沟壑,本就薄的唇抿得更紧,仿佛成了一线。
范涛终于看清眼前的行事,上前想要推开执刀的应归颜,但因他方才那一阵惊吓,腿脚都是软的,没力气也推不开。
他只好护在叶长煜身前,道:“小应将军快把刀收起来!”
他没将“犯上”两个字说出口,是怕这罪名激怒了应归颜。
应归颜看着被范涛护在身后的叶长煜,忠诚内侍的激动丝毫没有引起他的波澜,他的眉眼就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川那样冷漠。
应归颜本就带着伤,方才实在是被叶长煜破门而入的行为惹恼了才一气之下拔了刀,但她并不后悔这样的冲动,就连这会儿收到的动作都做得慢,丝毫没有掩饰内心的愤怒。
叶长煜看得出她不似以往干净利落的动作,总是抱着一副极好的耐心等她,最后才对范涛道:“出去。”
范涛生怕应归颜再做出又是分寸的举动,不敢就这样离开。
叶长煜眸光一沉,冷冷道:“出去。”
范涛先将就近的一盏烛火点亮,这才不甘愿地往门口去,听着闷闷的雷声,不放心地回头再看了叶长煜一眼,缓缓关上门。
室内黑暗,仅有这一点微光,彼此并看不真切对方的面容。
叶长煜正要走近应归颜,却见那把腰刀又被应归颜举起,刀尖对着他的心口。
“孤只是想来小坐片刻。”叶长煜丝毫没有为自己不请自来的行为有所歉意。
“我没允许你进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这里现在还是蜀国的地方。”
应归颜话音才落,叶长煜不惧她手中的刀,竟是直接抵上了那尖锐的刀尖。
这下换应归颜大吃一惊,立即收回刀,怒斥道:“你疯了?”
“你第一日知道吗?”叶长煜逐渐鄙夷的眼神仿佛剜进应归颜的血肉里,将她的心里的柔软一寸一寸地剖开,道,“这样的你,永远只能受制于孤。”
他清楚她的弱点,不仅仅是能看穿她强悍外表下的善良和优柔寡断,更不断地利用这一点来牵制她,折磨她,看她不停地在他预设的困境中挣扎,他不屑于这样的软弱,却又渴望着从中汲取那些他未曾拥有过、感受过的温暖。
叶长煜拿起烛台,没有理会沉默的应归颜,一一将屏风外的其他烛火都点亮起来,终于将她强行克制的颤抖看了清楚,道:“孤不扰你休息。”
说着,他将烛台放回桌上,自己也坐在了屏风外的椅子里。
叶长煜如今的动作斯文克己,细心地没有去点屏风另一边的烛火,他们之间的剑拔弩张更像是应归颜不知好歹。
“太子殿下说这话也不怕一个天雷劈下来。”应归颜直接将腰刀丢去叶长煜身边的桌子上。
咣当一声,没惊着叶长煜,反倒让门外的范涛又不安起来,应归颜和叶长煜都瞧见门扇上那动了动的身影。
毕竟都是带病带伤的身子,经过方才一场折腾,这会儿二人都觉得吃力。
叶长煜坐得不及平日板正,也或者是这房里只有他和应归颜两个,他微微歪了身子,打量着应归颜,问道:“怎么还站着?”
应归颜哪里有心思去睡,却也不知道究竟要跟叶长煜说什么,只重重坐去椅子上,皱着眉头不吭声。
没人说话,房外的声响就更加清晰,雨声不歇,雷声也时断时续,扰的人心烦意乱,尤其对叶长煜而言,那一阵接着一阵仿若低语的雷声笼在他心头,太过折磨。
房中安静的时间长了,叶长煜身上那股紧绷和压抑的气息便越来越明显,应归颜已无法忽略。
她终于转头去看叶长煜,问道:“你要待到什么时候?”
叶长煜却只看着桌上腰刀的刀背,淡淡道:“明知故问。”
应归颜恼了,站起身道:“那你在这儿待着,我走。”
叶长煜顺势拉住应归颜,手上用了暗劲儿想让她坐回去,群爱应归颜受了伤也不是好对付的,他见拉不动人只好放手,道:“说了小坐,你慌什么?”
不过是不想一个人在这种天气待在房里,心底深处涌动着某种强烈的情绪让他来见应归颜,借以抵挡记忆中关于打雷并不美好记忆带来冲击。
应归颜感受到叶长煜有意在自己身上挑刺,她怒目瞪着他,他却始终一脸淡然,分明是他打扰了她的清静,而她却连发怒都像是站不住脚的样子。
应归颜本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尤其还是对着叶长煜,既起了身,她也不想再坐回去,出又出不去,她便只能会屏风后头,尽量减少跟他的接触。
房外的雨依旧下着,雷声也还没有完全消失,但声势小了不少,叶长煜虽并未真是“小坐”,却也没有赖着不走,坐了小半个时辰当真走了。
应归颜听着他起身、出门、离开,所有的声音都很轻,也故意放慢了,像是刻意为之,怕打扰了她。
但应归颜不领叶长煜这份情,毕竟他已经完全破坏了她今夜的休息。
翌日晨间,应归颜喝了药,听服侍的女兵说范涛在外头求见,她想了想,到底还是将人召了进来。
叶长煜说得没错,她这样心软,永远都摆脱不了他的钳制。
范涛看应归颜精神尚可便放了心,道:“奴婢是为昨夜太子殿下的事,来给小应将军道歉的。”
应归颜冷笑道:“代他道歉?太子殿下岂会觉得自己做的不对?”
面对应归颜的嘲讽,范涛忍着心头尴尬,道:“这事奴婢原不应该多嘴,但奴婢看着事情发展至今,还是觉得让小应将军知道得多一些,或许能减少对太子殿下的误会。”
“是不是误会,公公心里一清二楚。”应归颜道。
叶长煜几乎已经折腾尽了在应归颜心里本就不多的好感,应归颜没有心思再去了解他,今日让范涛进来单纯只是因为不想为难这个对主上忠心耿耿的内侍。
被应归颜呛了声,范涛也没有退缩的意思,他攥紧了双手,走近应归颜道:“太子殿下怕打雷,是因为小时候被皇后独自丢在东宫里的缘故。”
应归颜沉着一张脸,没有追问,也没有打断范涛。
范涛见此情景,干脆一鼓作气,继续说下去,道:“那会儿太子殿下不过是六岁多的孩子,持续发热三天,才将将醒过来,开口第一句便是要找皇后。”
范涛顿了顿,道:“太子殿下一出生便被立为储君,自三岁开始就入主东宫。陛下对太子殿下格外看重,亲自教导,但陛下龙威难测,也极少对殿下展露温柔,所以殿下从小只得从皇后身上得到些安慰。可皇后更偏爱荣王殿下和公主,对太子殿下也……”
“太子殿下年少早慧,一直谨记身为国之储君,一言一行皆需稳重有度,加上陛下和皇后对他管束甚严,殿下身边其实没有十分亲近之人,他也未尝与人相亲相爱。”范涛说着一阵心酸,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道,“殿下六岁时发过一次急症,但那会儿陛下忙于国事,公主也病了。皇后将公主接到身边照顾,却只让太子殿下在东宫养病。”
“奴婢记得那念徽京罕见地几乎下了半个月的雨,太子殿下发热的那三天雨下得最大,还一直在打雷。殿下经常被雷声惊醒,平日里甚少叫‘母后’‘父皇’,那三日叫得格外多,醒着叫,睡着了也叫,但陛下只来过一回,皇后陪的时间多一些,可但凡公主有点风吹草动,她便立刻回宫的。”
“殿下发热的第三天原本情况是好转的,但夜里不知为何又不舒服起来。当时奴婢的师傅去传了太医,奴婢就在殿下床边守着,一直听殿下叫着母后。声音小得不得了,都被外头的雷声盖住了,奴婢还是凑近了殿下才听清的。”
范涛长长叹了一声,抽泣道:“奴婢跟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没见殿下服软过,也就那一次,病得人都糊涂了,才终于不管什么规矩身份。奴婢以为,殿下那次几乎将这一生要喊的‘父皇’和‘母后’都喊完了。”
应归颜不是铁石心肠,范涛说得如此声泪俱下,她多少是有些触动的,但任凭叶长煜过去如何凄凉,却也不是他任意折磨别人的理由。
这果,不该他们这些无辜的人吃,反倒该去责问叶龄安和元凤仪,为何厚此薄彼,生生将一国储君养成了这样的怪物。
应归颜按捺住心间莫名的恼意,表面依旧克制,道:“不是我让他变成这样的,但是他自己做了什么就该承担相应的后果。我不会是那个可以改变他的人,也没兴趣去做这样的事。公公对他一片赤诚,希望他能明白吧。”
“不,奴婢看得出来,殿下对小应将军与众不同,尽管奴婢不知其中原由,但奴婢这双眼睛看得清楚。”范涛道,“奴婢请求小应将军,若是可以,多体谅殿下一些,别与他计较,殿下真的只是不善言辞……”
应归颜止不住地冷笑,道:“不善言辞?”
范涛知道自己失言,却还不肯就这样放弃,跪在应归颜面前,磕头道:“小应将军若有不满,可以将气都撒在奴婢身上,只求将军不要跟殿下置气,稍让着他一些,这样彼此都能好过点。”
范涛所言有一定道理,但对应归颜来说就显得格外窝囊,她要强的性格已经被叶长煜压制良多,再要她忍气吞声,真就让她憋死了算了。
偏偏还就是没法跟叶长煜硬碰硬。
应归颜越想越心烦,也不愿意再看范涛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耐烦道:“我知道了,公公容我想想,先回去吧。”
范涛见应归颜没有立刻拒绝自己,不免心生欢喜,道:“好,将军好好冷静冷静。”
范涛正要走,又想起什么,只是不等他开口,应归颜便抢先道:“今日之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得了应归颜的承诺,范涛才放心离去。
看着范涛绕过屏风的背影,应归颜摇头道:“有个这么忠心的内侍还不知足,叶长煜,你才让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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