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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凄风苦雨,山坳坳里,一个浑身泥泞的老汉仓惶赶路,他十分狼狈,毕竟年纪不小了,这些天下来,不停歇的翻山越岭,走到此时,几乎油尽灯枯。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熬过了最黑暗的时候,天又渐渐泛白,黑山白水之间,不远处有那么一个小村落,颤颤巍巍走了过去,最后啪叽一下,他晕倒在了村口。
“呦,快来看,这有个人!”
“哪来的乞丐,还是个老头,可我们也没余粮啊!”
早起的妇人们准备出发,去小溪打水熬煮野菜汤,是她们最先看到了老汉,无人上前,略微怀疑着喊了一声,可惜男人们还没醒,这个老汉也没醒,便绕开了他,陆续离开。
村东边有那么一户人家,因为妇人生产不久,所以她不曾出来,幼儿整夜哭喊,连累着她也没睡,好不易消停会,大小两人闭眼躲入梦乡,这孩子又被妇人们大嗓门吓醒。
小的没吵醒累极了的妇人,倒是惹醒了隔壁房的父子,也就是他爷爷和父亲,二人骂骂咧咧的掀开房帘一瞅,倒不能说什么重话,可哄孩子也不会啊,就这样他们逃出了家。
也是他们二人去挑水的路上,同样看见了昏迷不醒的老汉,这两人合计合计,把老汉搬回了家里,放在了他们的床上,盖了被子,喂了口热水。
如此一番下来,做得不算多不算好,可也稳住了老汉的体温,逐渐回暖起来,过了一两个时辰之后,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老汉,总算睁开眼睛,趁着这人迷迷糊糊的关口。
父子二人又将准备多时的热粥递了过来,喂了他满口,老汉肚皮饥饿,如何能舍弃,不顾烫出热疮,也吃的是干干净净,碗底舔着铮亮。
眼见事成,父子二人哈哈大笑,拍着手向老汉作揖,一旁妇人抱来自家孩子,他们把话说的透彻,好教老汉知晓,并不是有心害他。
原来世道艰险,早夭也是常见现象,可他们家单传,日子过的不易,以防万一,拿出个偏方试试,烧了记载孩童生辰八字的黄纸,黑灰连着他的一滴血拌进米粥。
老汉吃了这碗饭,就当成了他义父,若孩子出了意外,也该替他背债,以命换命嘛。
父子俩说的恶狠狠,实则心中有愧,怕老汉攥拳捶打,可是这人不言语,迟缓一会,微微点头,道一声知晓了。
“好,你可再歇歇,我们去田里挖些番薯,午饭也管着你。”
粮食有限,其实他们饮食基本只有早饭,一天一顿,若不是老汉特殊情况,也不会有顿午餐。男人们离开,妇人慢慢收拾屋子,可她也留心着老汉,都说女子心细,她也瞧出老汉脸色不对,怎么说呢,刚才三个男人脸色都差不多,怎么老汉也带着些许愧疚。
她才进里屋,听木门响动,转身回望,老汉居然跑走,怎还揣带了孩子。妇人几步追上,跪在地上,死死揪住老汉的大腿不放。
事已至此,害怕引来左右村民,老汉叹气的回去屋内,妇人被他拖了进来,重新接过孩子后才放开了他。
“莫说你们今早救我一命,我替小子挡灾也是应该,可,可有大祸临头,我,我也是逃难,逃到了这里。”
老汉似乎想到了不好的事情,说着说着浑身打颤,又盯紧了妇人,大声问她。
“你可晓得我跑了多远?一辈子!”
自问自答,他留着泪,再也不言语,妇人也是泪流不止,一半是怕一半是被老汉吓的,抱紧了孩子,这个时候,天边传出三声响,刹那间吹来刺骨寒风,乌云遮天,不留丝毫光亮。
老汉吓得拔腿要跑,妇人却快了一步,她本在门口一侧,顺手把门关上,屋外大风把破旧的房屋吹着摇摇欲坠,在她看来躲屋里安全,可老汉不认为,他要走。
两人这么一纠缠,时间可耽误不起,老汉也是身子弱,否则非踹飞她不可,眼见不可能走,老汉心如死灰,也是大怒,把气撒了出来,怒骂。
“你可知来的是什么,刚才我带你孩子,就是要逃开,吃你家一碗粥,也知你们攒的不易,现在全误事了,彻底跑不走了,我哪能给他挡灾呀,谁都逃不走。”
老汉一屁股坐在地上,妇人面色惨白,却咬的牙龈出血,瞪大双眼,一字一句。
“你说我孩子什么?”
她非是不信,而是不敢信,老汉把话挑明了。
“透过门缝看看,黑山白水,哪还有别的颜色,你有吗?我有吗?有点血色吗?我们还是人吗?天啊!”
老汉一连串哭喊,妇人伸手摸进嘴里,拿出来一看,黑色,指头沾着一抹黑色,这哪里正常了,当场尖叫,又思念起丈夫,不停呼唤。
门外,风声喧闹,盖住了一切,门内,她没有勇气,双手拍着木门,推不开,也不敢打开,整个人站不稳,滑到了地上。
另一边,老汉躲在角落,紧张着从破旧的单薄外衣里掏出物件,那是尊泥塑,手掌那么大,可是外表磨没了,只能看出是个人形,却分辩不了面貌。
望着泥塑,老汉局促的呼吸沉稳下来,追忆思绪,他在幼时,曾有一段际遇,那也是生死危机,恰如此时此刻,那时家乡破灭,他是幸存者。
被害前,幼年时期的老汉整个人懵懵懂懂,只记得好似天上落下一个人,救下了他,为了答谢,他捏出一个泥塑,栩栩如生。
只是多年下来,护佑他躲过一次次劫难的泥塑,面目全非,他也回忆不出泥塑,也就是仙人的本来模样。
此刻屋内安静异常,妇人心死了,老汉恭敬的放下泥塑,拜了拜,他每次乞求,虽然都如愿以偿的保住性命,可泥塑也会一点点碎裂,现在,应该变成普通的泥沙土块了吧。
老汉想了想,苦笑,又欣慰一笑,够了呀,终究没逃过,可也这么多年,人生苦难,当时没随亲人一起去,至少他选择了生,也得以看了数十年的人间。
可惜人间太苦,妖魔横行,不停蚕食鲸吞,再这样下去,人间也是炼狱,可恨可恼!
百般思绪,各种情绪涌上心头,杂糅在一起,压的老汉透不过气,屋子里确实沉闷,要打开门吗?老汉无力的看向妇人,却被啼哭惊醒。
妇人也惊醒,下意识捡起孩子,跑去了内屋,孩子饿了,应该要喂养了,可是随之,她放声大哭,老汉又是恼怒。
“哭嚎什么?”
“哎呀,我饿啊,没得东西喂他了!”
饥?C的小儿黄疸没退,又没有足够营养,如何安稳存活,可说起来,老汉起码肚中有货,拍了拍肚皮,往日空响,此刻听见沉闷,叹一声,老汉终究还是欠着他了。
正要再说什么,大地震荡,有规律的响动,不断靠近着,又听到其他的轰响,他们都知道怪物来了,小孩不知道啊,哇哇哭喊只会更加注目。
痴痴看着泥塑,老汉耳鸣不止,好像听不见外界声音了,双目不知何时饱含热泪,滑落脸颊,他这一生,存在到底是为何,有什么意义?
“咚咚咚……”
老汉再次磕头,撞的很响,越磕越快,他怕来不及,他怕没机会,三个不够,便九个,磕头不够,那就五体投地,只是这次,他不为自己。
“仙人,若能救我,可否先救小儿,若舍我可救他,可否应我愿,悔不该自私自利这一生,没求来什么,但我们……人,还能有他吗?”
他指的是孩子,是否人没有了将来,没有生存空间,已经可以被抛弃了,随着老汉最后一叩,他没有抬起头,妖魔的脚步声已至,仿佛下一刻,命运注定。
“哇……”
落雷,荡灭,方圆一切妖魔无存,万里无云洒下阳光普照,这般伟力却又不被世人察觉,改变发生,也仅在小儿啼哭的那一声里。
木门被轻轻推开,老汉闭紧双眼,眼前泛红,这是光照射进来的缘故,也许又是受够了,老汉耐心有限,便睁开瞥了一眼。
进来之人穿着素雅长靴,衣袍下摆刺有繁杂玄妙的纹理,当下猛的撑起身来,竟然有些晕眩,缓了一会,这才彻底看清来人。
高大端正,爽朗清举,若非阳光在他身上显出金光,还以为是什么公子。来人微微一笑,打了个稽首礼,开口自报家门。
“我乃道域行走,俗名周弥,此回便是你祷告世间不平之事吗?”
“我……”
老汉吓的支支吾吾,倒是妇人听到声音,大胆探出头来,这一下看,当即抱子出来叩拜,可惜她所求之人,都无可挽留,整个村子,也仅是被翻找出了逝者,而无有生者。
“我能感觉出来,这个世界的天道逐渐崩塌,人间秩序失常,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着偌大的公墓,周弥的问题无人能答,妇人和老汉穿着白衣吊唁,现在村子只有他们几人,周弥施法找出所有逝者,把他们安置一处,又施法聚来所有粮食。
他在村子外画下禁制,又留了一个水缸,里面的水源源不断,如此,他们数日之内的生活保障无虑。此番周弥言明,他来此并不是为了某家某人,不为个人而来,而是为了所有人。
“世间苦难,妖魔横行,都是世人无有德行,正气不存,此消彼长的结果,你手中的泥塑乃我道域之人所留,信道者皆有道域庇佑,可惜世人之中没有信徒,妖魔铲除不尽,将来,我是否再来,全看他们了!”
说完,周弥看了一眼孩子,他所救的,正是这些希望,老汉与妇人虽然愚笨,也对周围惶恐,可再不敢半分阻拦,也仅是期望仙人救世能够成功,随后,周弥化作虹光,由此一路向北飞去,他最先要做的,就是找到问题所在。
繁荣的京师,大街人头攒动,一位说书人正依托茶棚,开口谋生。
“却道那仙人离开后,我再也没遇见过,便是故事,也是母亲所讲,可我一路北行,所见所闻,居然又补出了后续!
仙人乃是为了庇佑我等,四处绞杀妖邪,百年里,大小搏战,无一败绩,才有了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可他也有失败的一天。”
“胡说,仙人不可能失败!”
听众怒拍茶桌,他也不是孩童,不过自小到大,故事听了一遍又一遍,说书的老头李代桃僵,话里有话,这才忍不住。
原来这个故事,涉及皇家,传言仙人修炼成仙之前,有过子嗣,正是皇族,他们家的老祖宗成了仙,在妖魔横行的世界开辟了国土,也是人类不多得以栖息的乐土。
自然,交由他的子孙统治,一代代传下来,如今,一言难尽。
说书老者性格急躁,也拍起茶桌,怒斥反驳。
“如何不可能,传言,仙人担系着万民福祉,早就接过了国运,加持着正气,才无往不利,可世人在安逸后,贪吃享乐。所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说着这些话,你要是暗讽国师,我们不过左耳进右耳出,可你扯到了先贤,就别怪了!”
群情激奋后,他们叫来士卒,准备处置此事,不料这些士卒持枪砸下,居然直接动手,准备处理说书人。
老头后倒,坐在了木凳上,眼前茶桌被劈成两段,他躲过一次已经非常吃力,眼看逃不过去,在这个时候,一粒飞石击碎了枪头,众多士卒被震翻在地,四周看客一哄而散。
场面混乱不堪,不知谁在高喊。
“妖怪,妖怪,啊!”
这可当场炸了锅,众人争相踩踏,只为尽早离开,原先蛮横的士卒们也无人敢上前半步,也许再过片刻,他们也会坚持不住,选择逃跑。
城门传来声声妙语,那些身着华贵衣服的女子两人并行,前后连贯,直到十几对后,方有红色大轿显现,青纱华盖,好大的阵仗。
队伍停了下来,整个街道因为行人奔逃而拥堵,更有不长眼的,居然冲撞了过来。
“放肆!”
这些女子抓出一把花篮里花蕊稻穗,齐刷刷洒去,溅得行人冒出烟火,个个疼痛难忍,此法倒是不错,挨了教训,大街顿时一空。
再说士卒们,看见听见,居然跑了过去,跪在地上,一五一十诉说,真把说书的老头,当做了妖魔,话里话外,称八抬大轿里那位护法,出手降妖。
“哈哈哈,就是你们这些妖魔,愚弄世人,祸乱朝纲。”
老头不躲不避,追了过来,指着他们一通骂,轿中传出话来,青纱缓缓掀开。
“我当是谁,孙老头,圣上流放了你,你不是朝廷大员,是谁指使的你,说出来让我邀功,”
出来那人戴着白色斗篷,难辨面貌,声音更是半阴半阳,莫名凄厉。他说完,老头吐了口唾沫,再次指责。
“是你,早听闻国师座下有一护法,剥皮吃肉,贪食囚犯,我还不当真,你们果然是妖魔。”
“世间的话语,在朝廷和国师,不在你,你说我是,我说你是,旁人看来,信我不信你。”
护法几句话,咄咄逼人,破了老头心理防线,后者蹲下掩面而泣,护法侧耳倾听,嘴角咧开,笑的招摇开怀,他是真的开心,不过乐子一晃而过,正当他伸出手,对着老头脖颈,又有一只大手从旁伸开,牢牢握紧了他。
侧过脸,护法见到一金光闪闪的道人,气势锋利难挡,更有金火属性的法术,刺伤灼烧着他,护法要逃,周弥死捏不放,又拽了一把,将敌人拉近身前。
那护法再回头,居然转动脖子,后脑勺赫然藏着虫头,欲喷出什么毒液,不料周弥松开了手,又大掌盖住了虫脸,五指抠进,将它拔了出来。
一招破法,眼瞧着四周那帮子仪仗队,皆作黄纸随风而散落,周弥抖动着手,虫子觉得天塌地陷,神魂颠倒,不过一瞬,被丢去了地上,粉身碎骨。
老头绕开地上的凹坑,那坑中脓液臭不可闻,周弥大袖一挥,接来了老头,并行走在了大街上。
“老者,难得你尚还算清醒。”
“唉,我也是苦苦不得解脱,上仙,我孙老汉仅一事相问,那位庇佑我朝的先贤可真的仙陨了?”
“你不是知道了嘛!”
又是大袖一挥,老汉身影渐渐淡去。这条大街仅他一人独行,路的尽头,那是皇宫,一切繁华美景,都在周弥眼前,自他走后,复得残砖碎瓦的现实。
大踏流星,周弥直走到了议事的廊庙,满朝文武,饮酒作乐,美食美人,歌舞升平,至高位的皇上,正与下方群臣勾肩搭背,龙椅左下方,坐着一个番袍僧。
廊庙也是宗庙,只是供奉的地方积满老灰,蛛网盖住牌位,连顶上的那位,也黯淡无光。就在皇上准备开口,许诺什么好处的老套路时,周弥引来大风,一切往事随风。
空荡的场地顿时阴暗,仅剩一个座位,国师,也就是番袍僧缓缓站起,跑向了右侧,随着周弥视角跟进,待他转过身来,场景又有了变化。
那是古怪幽暗的庙宇,正前方耸立着双塔,大放光明,不过周弥眼里,只是用头颅修筑的京上观,没人有好面孔,在众人齐声厉叫间,番袍僧由双塔中间的半空突现。
他往左一看,左方的人脸都变作了他的面庞,他往右一看,右方的人脸也是一个模样。
“哈哈哈,我既众生!”
“旁门小术,不值一提。”
周弥用轻蔑回应番袍僧的猖笑,他方才看了,此人不过替身,修炼了多年,这里每一个头都介于虚实之间,难以磨灭,若一击不中,留下残根,便能恢复如初。
此刻,周弥法袍张鼓,气劲外泄,左右开合,双掌对着双塔,稳稳摄住邪物,待他双掌慢慢向内靠近,一轮太极生成。
再看那双塔,被合并成了一座,似乎没了刚才诡异的缥缈感,番袍僧大呼不妙,转身遁入塔中,不等他再有何动作,周弥却已经是好了。
由他掌心生出的太极一经打出,直撞人头塔,阴阳黑白,二色泾渭分明,罩住塔后便又分开,上阳下阴,各自旋转,不停消磨邪物。
原来太极,就是两口宝剑,又叫太极两仪剑法,由此神通演化而出,由它们施展,威能更甚,且看阴阳相生相灭,好像磨盘,旦夕之间,这座人头塔荡然无存。
京州,史书记载此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又端的是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终究还是,化作了尘埃。
天外,周弥南下赶路,见闻梦幻泡影破灭,一朝盛世,人间的灯火辉煌逐渐熄灭,以他的遁术尚不及此,不由停下一刻,微微叹息,随后收拾完心情,去了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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