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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满了藤类植物的宫墙之中，荒草肆无忌惮的野蛮生长，足有人高。
野草之下，随处可见的是背甲油光发亮的不知名的虫。
成群结队，朝着某一处而去。
轩辕迟把身上沾满已经凝固的褐色恶臭物体的衣服脱下来，扔进刚打上来的水里，两手揉搓的动作虽然娴熟，却也稍显笨拙。
搓了半天，也只搓下来几小块还没有完全凝固干透的。
他停下来，累极似的深深喘了一口气，眼角余光瞥见地上一列黑色的队伍，心有所感。
一扭头，看见领头的一只虫细长的触角已经碰到了摆在台阶边缘的小半个馒头。
他沉寂的眼底暴戾的愠怒一闪而过。
走过去，蹲下看着那对危险一无所觉，仍兴奋的挥舞着触角，从边缘开始享用美食的虫子，他伸出手，手掌狠狠碾下。
硬质的虫甲在手下支离破碎，粘稠的些许液体从裂缝中迸溅而出，那种恶心又奇异的触感，让他原本麻木面无表情的脸上，渐渐现出一丝扭曲的快感。
“卑贱如虫蚁，也敢来欺辱我，抢我的东西么？”
他目光近乎狂热，像有一团火焰在眼底燃烧，可出口的话语却是低沉的，因了嗓子的嘶哑，甚至于阴森可怖。
目光一转。
一旁的虫子们似乎对头领的死毫无所感，仍旧前赴后继一窝蜂的朝这块馒头涌过来。
轩辕迟眼底火光愈烧愈盛，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都来抢……都来抢我的……都来欺辱我！都去死！去死！”
宛如压抑许久后终于崩溃的爆发，嘶哑的吼声盘旋废弃宫殿之上。
他疯了似的拎起一旁的水桶，猛得摔向地上盘踞的虫子，咣当一声，水洒了一地，也溅了他一身。
虫群受了惊吓，四散逃开。
轩辕迟这才痛快的大笑起来，笑到脖子上青筋都鼓起，眼眶涨的通红，笑到含着哭腔。
恰在此时，一个身影从墙头灵活的翻了下来，咚一声落在地上。
顾不得拍拍膝盖上的灰，来人欢欢喜喜的起身。
“殿下！今天可真是好日子，那死太监被我吓跑了，你看我弄到了什么……殿下！”
一抬头，却看见满院狼藉，轩辕迟也是一身狼狈，顿时把剩下的话狠狠咽了回去，大叫一声冲到轩辕迟身边，紧张的上下观察着。
“殿下你没事吧？怎么又弄得这样惨？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人来欺负你了！那些狗东西，就知道欺负人！看我不……”
“没人欺负我。是我自己打翻的水桶。阿达，今天怎么这么晚？”
阿达，也就是被称为九殿**边那条疯狗的少年，正义愤填膺的叫嚣着，一听是轩辕迟自己作的，脸上激动的神情顿时僵住了，半晌哀怨的看着他。
“殿下，你没事不要玩水嘛，院子里这么多杂草，你没事拔草也行啊。你看你里衣都湿了。”
他嘟哝着抱怨，却是认命的把手里的布包放下，替轩辕迟脱下了打湿的里衣，又进了屋子，把两人仅剩的一件干净衣服拿出来替他穿上。
轩辕迟脸上诡异的狂热在阿达出现那一刻就尽数褪去了，现在依旧是那副了无生气的模样。
他低低应了一声。
“是我没用。”
“殿下！你再说这种话，我真的要生气了！你怎么会没用呢，你最有用了，要不是你，阿达……阿达早就没命了……阿达这条命是您给的，您就是阿达的天！您要是没用，那阿达我岂不是跟地上那些虫子一样了！”
阿达愤怒的摇晃着轩辕迟的肩膀，憨厚的脸上满是委屈。
轩辕迟心里一动，抬起乌沉沉的眼看着阿达，轻声道：
“不一样。阿达，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不会害我。其他人，都该死。”
最后一句，字字带着恨意。
阿达点点头，却又摇头，牛犊一般黑白分明的圆眼里掠过一丝迷茫。
“可是殿下……这个世界上……真的都是坏人吗？我怎么觉得，今天那个救了你的宫女……”
“她是救了我，可她现在，大概后悔得很吧。”
眼前出现一张五官柔和的脸，下一个场景却是她看向自己，皱着眉头后退了一步。
他不擅长分辨人的眼神，可大抵，那双眼里，是嫌恶与厌弃吧。
毕竟他是生母被赐死，又被当今圣上斥为孽畜，只配像个畜生一样在这冷宫里自生自灭的……九殿下。
“可是殿下，我总觉得她不像坏人。”
阿达慢吞吞说道，一张脸皱成一团，很是努力的想要解释给轩辕迟听。
“你今天带了什么？我饿了。”
轩辕迟淡淡岔开了话题。
阿达精神一振，忙献宝似的把带回来的布包拿过来打开、
里面是几根啃得只剩零星肉皮连在上面的鸡腿，和几块尚且完整的梅花糕。
轩辕迟看了一眼，拿起了梅花糕。
“殿下还是不爱吃肉。可是咱们多难得才能碰上一点荤的啊，殿下尝尝吧。”
“不。”
轩辕吃扔下冷冷的一个字，起身进了屋里去。
阿达噎了一下，但也早就习惯了轩辕迟不爱吃肉又饭量极小的毛病，蹲在院子里一手一个，把鸡腿上没剩多少的油星和肉皮啃了个干净，连个渣子都不剩。
过了几日，苏念晚和刘姑姑约好去看望阿秀。
上次把阿秀送去怀玉宫时，并没能看见传说中的怀玉贵妃，据说是贵妃身体抱恙。
但白月光不愧为白月光，人美不美还不知道，可心善是真的。只听说是被李有全折磨得半死不活得宫女，都没问是什么缘由，贵妃便让阿秀在怀玉宫住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风声传到李有全耳朵里，他那日吃了瘪，这几天竟然安安稳稳，没有报复。
苏念晚乐得清闲，正好趁这几天把阿秀的话本擦洗干净，又在太阳底下晾干了，这天揣着一起给她带过去。
刘姑姑和她说好在怀玉宫外见面，因此苏念晚午饭只匆匆扒了几口，便着急慌忙出门了。
玉珠看着她匆忙的身影，神色古怪。
“你们说，这苏念晚整天朝外跑，是在干什么？”
“不知道。不过那天，说是有个宫女在内务司闹了一场，听说啊，李公公出来的时候，满脸是血！”
“真的假的？啊……她那天不就是去了内务司？难道是她……”
“天啊疯了吧，得罪了李公公，想不想在宫里混了！”
听着几个小宫女叽叽喳喳的声音，玉珠脸上表情变幻不定。
她知道的可不止这些。
听说那闹了内务司的宫女，最后还被怀玉宫的陆姑姑带走了。
怀玉宫的人，向来眼高于顶，根本不插手这些琐碎的小事。陆姑姑把苏念晚带走是为什么？难不成，这苏念晚有那花花肠子，去讨好怀玉宫的人去了？
玉珠一个激灵，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要真是贵妃对苏念晚青眼有加，那这苏念晚，今后岂不是要比她高上一头了？
不行！苏念晚凭什么！
她看了看还在不着边际的胡诌着的宫女们，露出个怜悯的眼神，悄无声息的一个人跟上了苏念晚。
怀玉宫距离苏念晚所在的地方有一段距离，要经过四座宫殿，为了不让刘姑姑等太久，苏念晚又是一路小跑。
她一边跑一边喘，一边苦中作乐的想着，前世要是有这样每天早起跑步去上班的毅力，也不至于那么辛苦的控制食量了。可惜，上班太累，回到家只想躺着，更不愿意牺牲多睡一会儿的时间。
啊……她现在也好想每天结束了又脏又累的活之后，就能立刻洗漱睡觉，而不是还要苦兮兮的手洗那些又长又重的衣服……
她今天又是早起，中午赶着出门也没能偷懒打个盹，这会儿跑着跑着，眼睛就不自主的眯了起来。
反正这宫道上没什么人，又是一条直路，闭会儿眼睛也不会有什么事……
“哎呀！”
刚一脸幸福的闭着眼跑了几步，却不料飞来横祸，一个东西从天而降，直直砸在了她头上。
苏念晚惊叫一声，捂着脑袋睁眼，低头一看，却是一个脏兮兮的布包，里面鼓囊囊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她脑袋被砸得生疼，气的用脚尖踢了踢那布包。
“什么人哪这是，皇宫里乱扔垃圾，还是高空抛掷，有没有公德心啊！小心投诉你啊！”
她对着布包飞出来的那面宫墙小声叫嚷着，可一句话说完，却觉得背后一股毛毛的阴森感。
仿佛被什么藏在黑暗里的野兽给盯上了。
她猛得回头，瞬间对上了一双死水般沉寂，了无生气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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