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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迟神情激动，死死盯着苏念晚的眼睛。
他鲜少有这样激烈的情绪波动，更是极少把情绪表现出来。苏念晚一下子被吓到了，呆呆的盯着他恍惚泛着一丝赤红的双眼，忘了回应。
见苏念晚不说话，轩辕迟抓着苏念晚肩头的手愈发用力，五指几乎要嵌进她骨肉里去。
“我不准你离开！”
他声音嘶哑，拼尽全力吼出的话仿佛字字泣血，眼底是近乎疯狂的执拗。
疯狂又脆弱。
苏念晚盯着他的双眼，看穿他眼神中偏执背后的卑微祈求，心莫名就软了。
“殿下啊……”
虽然才相处了短短几天，但苏念晚承认，她没有见过比他更招她怜惜的小孩了。
或许不论前世今生，她从小到大遇见的小孩都是蛮横跋扈的。有父母的恃宠而骄，没有父母的为了保护自己，也早早就竖起了坚硬的铠甲。
十二殿下自不必说了，就连阿达，也是拼了命的在活下去，在跟命运跟敌人抗争。
唯有面前这个孱弱的少年，有时候看他眸子里了无生机，似乎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留恋。
可他偏偏又对别人给予的温柔那样渴望。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叹息了一声。
轩辕迟却是浑身一颤，死死抓在她肩头的手被烫到一般猛地缩了回来，心脏砰砰直跳。
她为什么叹气？她是不是生气了？他一定哪里做错了……
对，一定是他错了。他有什么资格不让她离开？她本来也不是自愿到他身边来的。
他是整个皇宫里人人可欺的存在，有什么资格像个主子一样命令她不准离开？她留在这里，只会沦落到和他一样，被欺凌羞辱。
他真是自私，竟然想要拉着她，让她跟自己一起留在这可怕的地狱里。
轩辕迟眼里的疯狂渐渐熄灭。
那双短暂放肆明亮起来的双眼再次恢复了了无生气的漆黑。
他以手撑着床榻，缓缓离开了那让他恋恋不舍的温暖的怀抱。
“对不起……”
轩辕迟低声说道，垂下的眼睫微微颤抖，遮住眸中情绪。
“你要是想离开，你……你尽可以走。我不会拦着你……”
他身体里火还在烧，连嗓子都被燎得灼痛。
可一字一字说出口，更痛的却是心里。
他说了一半，便说不下去了，攥着身下的床单，深深地喘息不再说话，仿佛在等待宣判。
苏念晚沉默的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少年。
良久，轻叹一声，也不管这时代和皇宫里的各种规矩了，抬起胳膊轻轻抱住了他。
轩辕迟身子狠狠一震，猛然抬眼。
苏念晚伸手，想要轻拍他的背，又想起他背上满是鲜血淋漓皮肉外翻，纵横交错的伤口，只好改为轻抚他的头发。
“殿下，你怎么听人说话只听一半呢？”
她语气无奈，又轻又柔的拂过轩辕迟耳廓。
他耳根没来由的一热。
“我哪里是想要离开，我分明是希望你能对自己好一点，不要总是被人毫无道理的欺负。”
苏念晚轻声说着，察觉到怀里九殿下原本僵硬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安稳的靠在自己怀里，心里更是软的一塌糊涂。
这个孩子，真的太瘦弱了，以她现在十几岁小女孩的力气，他这样靠在身上，她却几乎感觉不到吃力。
轩辕迟被她身上淡淡香气围绕着，不自觉放松下来。受伤连着发烧，本就疲惫不堪，这会儿紧挨着她，听着她柔声细语，心里安定下来。
她不是想要离开。太好了。
“殿下，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察觉怀里少年呼吸慢慢变得清浅绵长，苏念晚眉头一皱，感觉不太对劲。
“殿下？”
又喊了一声，怀里人的回应只有轻轻的呼吸声。
转头看去，少年因为发烧而通红的脸上，黑沉的眼眸早已经阖上，嘴唇微张着，浅浅的吐息。
果真睡着了。
苏念晚满头黑线，有些无语。
但是能怎么办呢？
她静静的抱着九殿下，望眼欲穿的看着门口。
阿达跑哪里去了啊！还有陆姑姑，什么时候才能请来太医？
她在心里悲愤的呐喊，被九殿下枕着的肩膀有些酸胀，背后的伤口也隐隐作痛。
可她刚试探的动了动肩膀，九殿下便发出了一声痛苦含混的低吟。
苏念晚瞬间不敢动弹了。
耳边是少年并不安稳的浅浅的呼吸，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夏末残留的些许虫鸣之声。
虽然身体渐渐麻了，但苏念晚心境却是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小幅度的调整了姿势，避着伤口靠在床边，听着呼吸声和虫鸣声，困意渐渐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压着自己身体的那小小的一团人儿被人抱走，下意识的环紧了抱着九殿下的手臂。
“苏念晚，放手。”
一道声音不悦的响起。
是陆姑姑。
苏念晚迷迷瞪瞪费力的把眼睛撑开一条线，迷蒙之中，看见果真是陆姑姑，心里那点防备瞬间便松懈了。
“姑姑，你怎么才来啊，我好累……”
九殿下虽然瘦弱，但被压着久了，背后伤口还是开始疼了。
“累了就睡吧，有我呢。”
瞧着她疼得睡梦中都满头冷汗的模样，陆姑姑也有些心疼，安抚的替她擦去额头上的汗珠，轻声说道。
“嗯……”
陆姑姑动作轻柔，苏念晚又实在已经到达了极限，眯着眼睛冲陆姑姑甜甜一笑，脑袋一歪，沉沉睡了过去。
“傻丫头，自己都没个自保的本事，还敢替人出头，自不量力！”
见苏念晚安心的睡去，陆姑姑摇摇头，给她盖上被子，转头走到贵妃榻旁。
“张太医，九殿下怎么样？”
须发皆白的老太医把着九殿下的手腕静静诊脉，听见陆姑姑问，收回手，面色凝重的望着陆姑姑，半晌缓缓摇头。
“不大好。”
陆姑姑一听，心情也沉重起来。
“九殿下不过十几岁的年纪，身体却比我这一把年纪的老头还要亏的厉害。想来这些年，宫里头那些人，没少糟践他。不说内里，姑姑，您看他这身高体格，还有这瘦的凹陷的脸，哪里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老臣活了这么些年，也只见过那些乞丐难民里有这样的小孩。可，这里可是……”
“您说的是。那张太医，可有法子调理？”
张太医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少顷扭头看着这破败的屋子，苦笑一声。
“倒是有，只怕……算了，老臣先开服药，把这烧退了，等九殿下醒来再做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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