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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是五更天的时辰，李渡明白，李轻烟这样的大小姐不会这么早起，但他仍向她所居住的宅院走去。
“这个世界不知有没有程门立雪。”他自恋地想着，“我真是一个勤勉好学的人啊！”
待他走出大宅。惊讶地呆立当场。
“轻，轻烟堂姐！？”
李轻烟听到李渡的说话声，回头一笑，“你好啊，小弟弟。”
“怎么……这么早？”
李渡揉着眼睛，将大宅之门关上。
“毕竟今日是你出发前的最后一天，任务可是很重的。”
李渡见她仍是一袭红裙，此时已是深秋，霜寒雾浓，李轻烟竟然不冷，足见修为高深。
“快跟上。”李轻烟哼着小曲儿向前走去。
“轻烟堂姐，我们要去哪儿啊？”李渡小心翼翼地问。
第一日是兽，第二日是妖，今天会是什么？
“来了你便知道。”
他二人离开李府，那府内园丁近来常常见李渡与李轻烟结伴出行，不由得对李渡也客气了起来。
“渡少爷，出去啊？”
李渡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大步流星地走掉了。
李轻烟看他脸色，便知这些园丁从前对他并不好，但李渡毫不掩饰的厌恶表情让她觉得好笑。
“小弟弟，男人需心胸广阔，你却如此记仇。”
呸！女人才需要心胸广阔呢！
李渡愤愤不平地扫了李轻烟一眼，重点观察她的心胸是否广阔。
“男子汉大丈夫，以直抱怨罢了！这些人从前欺负老李手脚不利索，我没少跟他们打架。”
李轻烟心中一动，暗道：“这少年与我那李慕寒叔叔一起生活在柴房，自然遭全府上下奚落。”
“他这几年，受的欺压定然不少，试灵大会上却仍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偏偏昨日那份侠义心肠，又让我自愧不如。”
李轻烟这一思虑，脚步变慢了些，李渡便走在她身前。
她隐隐觉得，这麻雀少年的背影立于天地间，十分挺拔。
“我们先去填饱肚子吧。”李轻烟笑着说。
李渡奇怪地望着李轻烟：“去哪里？外面寻常馆子的手艺，尚不如李府正门的厨子。”
“今天，我想知道平日你爱去哪里吃饭。”李轻烟轻声说。
李渡想了想，哈哈大笑:“轻烟堂姐，不是我小觑你，我李某人爱吃的玩意儿，你还真吃不惯。”
“我也是李某人，如何吃不惯了。”李轻烟皱了皱鼻子，对李渡的话不以为然。
“凤凰非醴泉不饮，麻雀却能在水沟里沐浴。”李渡捂住麻雀的耳朵，笑道：“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李轻烟柳眉倒竖，怒道：“怎么不是一路人？快走!”
李渡笑而不语，便带李轻烟来到了一家小吃店。
那老板是个朴实汉子，猛然间见到李轻烟这等人物，竟生出一种自惭形秽之感。
李渡看出那店家有些怯场，便笑道：“老板，莫要劝我们另谋他家，照着招牌来上两份。”
李轻烟也款款落座，一脸冰霜。
那老板便端出两碗浑浊的汤汁来。
李轻烟立刻皱了眉：“这是什么？”
李渡笑嘻嘻地端起来一饮而尽，赞叹道：“得劲！”
李轻烟将信将疑地凑近，却闻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臭味，连忙退却。
“嘻嘻嘻嘻。”李渡看得乐不可支。
李渡的嘲笑更是激起了李轻烟的傲气，她不由分说地双手捧起碗，咕嘟咕嘟地喝下去。
“这么猛？”李渡目瞪口呆。
她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将那碗黑乎乎的液体喝下。
咣当！
李轻烟将碗重重放下，双眼如火，望着李渡。
李渡叹为观止，而李轻烟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一字一句地说：“这……到底是什么？”
李轻烟表情复杂，像是在压抑着极大的痛苦。
都快吐了，怎么还这么好看？
李渡心里一跳，指了指小摊贩上挂的旗帜，笑道：“都说了，这是招牌。”
李轻烟艰难地抬头，轻声念道：“豆……汁……”
“洛城的豆汁店本就不多，这老板的手艺可是我李某人亲自认证的。很棒吧？”他笑容灿烂地向李轻烟竖起一个大拇指。
李轻烟没有理会，猛然起身向店旁的小巷子里急奔而去。
“喂！”李渡连忙自后面追赶。
李轻烟回头瞪了他一眼，纤手一扬，一股极细的力道将李渡推开。
李渡坐在地上，尚未明白怎么回事，李轻烟便钻进了小巷中。
小巷中光芒一闪，李轻烟的脚步声突兀地中断了。
李渡凝神，不但是脚步声，小巷中所有的声音忽然消失。
“轻烟堂姐一定是用了什么术法消除了声音……”
“啊！”李渡恍然大悟，“她果然还是吐了。”
李渡又担心又好笑，这李轻烟实在过于倔强，那豆汁儿岂是她这吃惯了珍馐美食的小妞所能轻易驾驭的？
片刻后，李轻烟面色苍白地走出巷子，竟没有再向李渡望上一眼。
你吐了，向我生什么气？
李渡有些郁闷，但想想刚才的确是有点恶作剧了。
“轻烟堂姐，你的副业是仙修吗？刚才那一手功夫可俊得很。”
李轻烟脸色一红，李渡不问她去巷中所为何事，反而问起这无关紧要的事来，自然是知道自己……
李轻烟瞪了他一眼，隐隐有哀怨之色。
冤啊！冤死我了！
李渡恨不得以头抢地耳。
二人就那么站着，却无人说话。
李渡心里还惦记着今日的课题，便问道：“轻烟堂姐，你吃饱了么，我们接下来……”
话音未落，李渡便感到李轻烟想杀死自己的决心。
我糊涂啊！
她刚吐完，我怎么问她这么敏感的问题？
李渡有苦说不出，迎着李轻烟的目光，道：“要不，你就动手吧，只是不要打脸……”
李轻烟仍然脸如冰霜地望着他，良久，深深一叹，道：“我没有怪你，只是生自己的气。走吧。”
李渡虽热不懂她的话，倒也松了口气。
二人便向外走去，依然是李轻烟在前，李渡在后。
“你平日去哪里消遣？”李轻烟回头一笑。
“啊？”李渡挠了挠头，道：“也没哪里，最多不过去洛城郊外看看别人放牛放羊。”
李轻烟噗嗤一声笑了：“就没去过茶馆酒肆？”
“茶馆的故事，都没什么新意。喝酒嘛，我又不太会。”
对李渡而言，听说书远不如看电影有趣，这时代的酒又粗糙得很，跟他喝过的精酿啤酒差远了。
躺在草地上看看白云，再看看和云一样白的羊，他的内心反而会平静下来。
初入这个世界，他便是依靠旁观那种田园牧歌的生活，才渐渐接受的。
“那走吧。”李轻烟笑着，朝城门走去。
李渡哑然半晌，只得灰溜溜地跟上去。
他知道，此时询问李轻烟问题，无异于扫了她的兴致。
刚刚还是一幅要杀人的模样，李渡此时可不敢造次。
二人便来到洛城郊外，此处距白泥坡还有很远，但李渡仍警惕地四处望了望。
不多时，果然有一位农妇，牵着小孩的手，赶着羊儿走来。
李轻烟望了一会儿，嫣然笑道：“果然心情很舒畅啊。”
此时朝霞漫天，旭日东升，柔和的光线照耀在李轻烟的脸上，煞是好看。
李渡愣了愣，连忙偏过头，道：“待会儿啊，云彩就飘起来了。”
他寻了块干草茂盛的地方，就势躺下，翘着腿。
这几日奔波辛苦，李渡也的确需要放松。
噗通！
李轻烟也有样学样，距李渡一尺之处躺下，笑道：“舒服舒服！比我的床舒服。”
李渡吓得连连后缩，把距离拉长到二尺有余：“轻烟堂姐，这要被人看到了，你堂堂李府大小姐……”
“那今日，我便不当李府大小姐。”李轻烟毫不在乎地说。
“我当你的同路人就好……”
她的声音却被一阵粗暴的马蹄声掩盖了。
李渡皱了皱眉，看见一队人马背着弓箭，为首一人衣装华贵，是个少年公子。
看上去，他们是要出城打猎。
那少年公子见一群羊慢悠悠地走过，忽然生了兴致，附耳向身旁的劲装汉子说了些什么。
那汉子点点头，策马向农妇奔驰而来。
农妇紧紧搂住儿子，警觉地望着这群人。
“你这羊，多少钱一头？”那汉子来到农妇身前，一扬马鞭，指着这群羊，粗声粗气地说，“我们公子出钱，全部买了！”
那农妇战战兢兢地哀求道：“这位爷，不能这么算啊。我这里有许多母羊，明年还能下崽，再说，这些小羊没有长大，我不卖的。”
“少废话！”那劲装汉子双眉一扬：“我们公子有这个雅兴，射几只羊玩玩，你这乡下的蠢妇，还不收了钱快滚！”
那农妇看起来十分可怜，不住地说：“不能这么算啊，不能这么算啊……”
那汉子骂骂咧咧的，将那孩子吓了一跳，放声大哭起来。
“赵武怎么就会恫吓，也没个别的手段？”那少年公子皱了皱眉。
“公子爷，末将愿往！”马上另有一人，抱拳恭敬道。
“不必了！”那公子冷冷道，从背上拉下弓箭。
他眼眸轻闭，弯弓搭箭，“咻”地一声，箭矢向羊群中一头小羊飞去。
那少年公子虽骑于马背，手法却稳，动作行云流水，一众随从大喊：“公子，好箭法！”
公子也甚是得意，这一箭既威慑了那农妇，又显露了自己的骑术与箭术。
奇变横生，那小孩竟然哭哭啼啼地，向那小羊飞扑。
他见那少年公子挽弓，便有心保护自家的羊。
少年公子面色一变，众人也是一阵惊呼。
那农妇大喊大叫，一时间乱了分寸。
以少年公子箭术之准，一场灾祸似乎无可避免。
??！
一声金铁撞击之音，弓箭竟掉落在地，同时掉落的，还有一根灰色的羽毛。
农妇一把将儿子抱在怀里，不住地拍打他的背脊。
那赵武见眼前忽然出现一位肩头伏着麻雀的少年，厉声喝问：“你是什么东西？”
那少年却没有理他，转而向一边草地上的红裙少女说：
“轻烟堂姐，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第一天是兽，第二天是妖……”
李渡回头，充满杀气地望着赵武与那少年公子。
“今日的课题，是畜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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