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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无名看了看旁边的木凳子,看制作手法的粗糙程度就能猜的出是出自谁之手。
“拿过来我看看。”他轻笑道。
少年将不远处七扭八歪四角都不平的凳子取了过来,递给念无名,脸上洋溢着笑容,对于之前因为这些凳子引起的一些小争端浑然不在意。
“湿木制作的工具大多都会事与愿违,不出一个月,这凳子就要微微的变形,还要改变颜色,不仅如此,刮风下雨它都会变得脏脏的,让你想坐下来都只能想想。”念无名拎起凳子一脚,点评一两句。
少年还是不在乎,他觉得挺有趣的,在这座城中北边有个卖桌椅板凳的,是看了那边的师傅做工时来的灵感,就想着动手制作一个,只是从下手那一刻到结尾都是不顺利的。
“这算不算是我的东西?”少年开口问道。
“挨揍没有挨明白,这怎么能说是你的东西?树你种的啊,还是你买的啊?随便砍人家树做了个四不像,你还觉着这是你的东西了?那我随便破坏点东西,只要改变其原有相貌,是不是就属于我了?”
少年挠了挠头,这事儿这么说还真是自己不对劲唉,怪不得那揍自己的那家人该说什么他偷东西,难道这树真是他们种的不成?
“难道漫山遍野的树都有归属吗,那都属于谁呢?”少年产生了一个疑问。
念无名笑了笑,指了指脚下大地,“它的。”
“不用乱想了,是地的,不是人种的树都是属于大地的,当然属于它的树也就差不多谁都不属于,先到先得,也没人维护那些树的死活,你要砍大地的树也没人管你,但人家种的树,必然有心思注入,随便损坏别人用心维持的东西,这本什是不对的。当然前提是对方用心维持的东西不伤世理。”
念无名尽量用他能听得懂的话给他讲道理,这样听者有益处,说者也轻松。
“这辈子可曾有过觉着可惜的事情让你难以忘怀?”他问道。
看着被念无名放在放在他面前的凳子,他想了想,“可惜”这个词语他理解了,对应自身慢慢寻找,搜肠刮肚,翻开了一些陈年往事,记忆当中,能让他觉得不能忘的倒是有,未必觉得可惜,他神色为难起来,“我不知道怎么说。”
“随便你怎么说,你的识海我看过部分,未曾全部仔仔细细查探,你可以所以说你平常不能说的。”
“不知道爹娘是谁,以前想知道,好像很多神灵都有爹娘,我为什么没有?我究竟有没有爹娘?”他开口问道。
念无名摇摇头,“这件事上你还真没有,你是天生地养,与那些没有爹娘的生灵差不多,你是一种天地孕育的灵,未必是某棵树,也未必是某个具体的东西,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吧?”
他懵懵懂懂点头,不用想就知道,他还没有理解,只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东西,唯一清楚确信的就是眼前人没有欺骗自己,看来自己真的没有爹和娘,这事儿真的怪了。
少年心性中神性会更多,人性更少,当然最初是这样,最初也可能是纯粹神性后来慢慢有了人性。
念无名收拾收拾,快到正午时间了,小院子十分袖珍,应了那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种实用工具都具备其中,当然除了那条看起来就一定没什么用的凳子。
念无名推开门,是店铺后门,进入其中看到了白瓒芝,来的时候已经碰面,这会儿她正忙活着手中的一些零碎活计,凡尘之中多数女子都精通的一门本领——针线活。看着她忙活,念无名看着那些裁剪好的布片,看其形状,应该是在做一身衣服,他心中猜测出人选,因为颜色素雅,应该是给青玄掌门的了。
“午饭你一个人吃就好了,我午饭有着落了,现在要出去一趟。”念无名与正在忙活的白瓒芝打声招呼。
后者笑着点点头,不问他去做什么,继续忙活手中活计,她心里头在猜测念无名的动向,大致猜的出来,只是不能确定,比如念前辈可能去跟人家讲他的道理,或者说去外面走走停停纯粹没有任何目的,当然最可能是去找那个读书人,教书匠。读过一些书的人,总是喜欢和相同的人谈话,因为这样更有话题。
出了门的念无名伸了个懒腰,大街上今儿叫卖声很多啊,看来是集市开张了,那么的的好日子,白瓒芝竟没有出门摆摊,或者说是出来见人,她已经沉下心思了。念无名算了算时间,回头看着屋中女子,比想象中的晚一点,是自己高估了。
白瓒芝不明所以,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对于念前辈,她只信一句话,他再如何表现的怪异,自己都要以正常的处事方法面对就行了,不要揣测,不要试探。
念无名走在街道上,行人在身侧擦肩而过,偶尔路过人挤人的地方,好像这些人有意无意都在注意自己,今天也是书生装扮,不过一身新衣裳,没了背篓,脑后有一条白色发带,看着清清爽爽。
这边倒是有几个修士,念无名注意到了那些修士,对方很不客气的注意到了自己,这很正常,自己一看就是有点修行根骨的,只要一眼望去就能看出和普通人的不同。
“哎,老弟上哪儿去了,这些天都没看着你,我还以为你走了呢。”有个汉子在人群中呼喊道。
念无名看过去,笑着点点头,指了指前边的路,意思是自己现在有事,有空再跟他叙旧。
迎面而来一位修士跟念无名主动打招呼,也是个青年人的模样,两人相互点了点头,擦肩而过,念无名继续忙自己的,好不容易自人群中挤了出来,看着远处那边的人群,他无奈笑了笑,找到一处茶摊子先坐一会儿。
慢慢饮茶时候,有个女子修士坐在他旁边,对方看不出自己身份和修为,他确能够看白纸一样看她,大概是个散修,有点修行资质,误打误撞走上了修行路,其实对于女子而言,修行作为散修而言,是要比男子很困难的,危险更多,当然这天下还是有那么点公平的时候的,危险更多,能够得利的方法也就更多了。
“道友,想跟你换一些修行功法,你看可以吗?我可以先给你看看我的部分修行功法你给我看看你的部分,可行?”她看着念无名,眸子转动,笑容轻柔,是传音说的,周围人听不到。
念无名侧头看着她的那张脸,身段很好,脸蛋也很,中人之姿往上走点,一双眸子很有特点。
“不修大道,能有今天的成就,都是靠着自身血脉作支撑,实在是天赋有限,没法子和你们这样修行人一样渐次登高,所以功法对我来说没啥用,我能用的只有我自己的秘法,至于秘法是个啥,你可以理解为只有我能用的某种特殊功法,针对我体质的东西,外人用不了。”念无名解释道。
看着觉得有意思,就愿意多说两句,不伤天地的无辜的修行人,也不坑害,不欺骗。
女子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接下去了,这种话几乎说到头了,实在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知道如何处理。
“道兄跟那女子什么关系?”
她再次开口问道,这次笑容淡淡。
念无名摇摇头,“路上认识的,现在已经是朋友关系。相处也没有太久时间,怎么,姑娘认得她啊?”
女子摇摇头,自我介绍道:“虞承璐,散修。”
“散修,念无名。”念无名笑道。
那女子一愣,念无名?听着有点耳熟,苦笑道:“阁下?”
“哎,与那人同名罢了,还不许天下人有叫这个名字的了?”念无名无奈笑道。
女子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奉劝道友一句,那人你也了解,他得罪了好多的人啊,那些人打不过他,可是听着你叫这个名字,那些下作之人,没准儿会欺负你。若是可以的话,与人报名字,绰号也不错。”
念无名点点头,眼前女子多了一分好感,不是那种只顾自己吃饱全然不管身后身前别人事的人。
“虞道友来这边是做什么,打算寻觅一些机缘?”念无名喝了口茶水问道。
“碰碰运气,闲来无事就是随便走走,毕竟散修就是四海为家嘛,哪里都可以是容身之所。道友看起来就是有家的人,是在家里不如意,觉得出来要散散心的吧?我还得劝你一句,若是真如我说说这样,还是得要回家的,外边这个世道,真散修活得潇洒,装散修过的很惨,容易被骗的骨头渣子都剩不下。若是不是,那你当我絮絮叨叨了。”
念无名笑了笑,“我这么容易被骗嘛?家里头就有四个老人罗里吧嗦,实在是烦透了,就出来走走,没打算与人结怨,这不,我跟谁都要客客气气的,以前也出来走混江湖,走马观花看过一些人一些事,能应付的。”
女子点点头,念无名看着她,笑问道:“姑娘看起来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处处为人考虑,一腔热血,是读过一些书?还是说有很好的前辈指点迷津。”
虞承璐笑了笑,点点头,“有过一两个前辈在修行路上的高明指导。”
她这话可以说是相当的含蓄了,没说具体。
念无名不追问,看了看人流,已经稀疏一些,打算起身离开,结算茶水钱,身边女子继续喝水,他告辞离去,走街串巷,到了一户人家门前,为什么知道的这么准确,他家门前两棵大柳树如今只剩下一棵,除了这家没有别人。
他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吱呀一声,一个小姑娘探出头来,念无名看着门缝中的小脑袋,笑问道:“你家大人呢?”
小姑娘羊角辫,七八岁模样,笑嘻嘻看着念无名,看的入迷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念无名只好微蹲下身来,摸了摸她的小辫子,再次问道:“我找你家大人有点事儿,麻烦小姑娘告诉一声,我就跟这儿等着。”
小姑娘回过神来笑着点点头,向屋里跑去,还在院子就中叫喊道:“爹爹门口有个大哥哥找你!”
念无名笑了笑,慢慢帮她关上院门,外边那棵树他看了看,估摸着十年往上走了,砍了挺可惜的,就是不知道这边关于门前树有没有什么别的说道,若是有的话,那小子白白挨揍。
两人的脚步声传来,一快一缓,念无名收回视线,等着对方开门,马上门就开了,一个瘦弱男人推开门,只是看着瘦弱,身材挺高挑的,面如刀削,小姑娘眉眼之间的英气原来就来自这儿。
“月欢你先回屋子。”
男人吩咐道,小姑娘转身回屋去,虽然有点恋恋不舍,但还是照着做了。
男人跨出门槛,关上大门,双臂环胸看着念无名,“我知道你会来,我想听听你能说出点啥来。”
“他做错了事儿,我管教不严,错源头在我,我需要向你赔礼道歉。”念无名拱了拱手,先来道歉,然后抬起头接着说道:“但是对于一个这样年纪的人出手这么重,我也得听听你的理由。”
“读过一点书的人是挺好的,说话都心平气和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全当你表面怎么样心里就怎么样了。我家门前树被那小子砍了,这事儿有的回头路没有?”
“没有。”
“那我揍他有错?”
“错不多,但是出手很重,有不适当的错。”
汉子气笑道,双手叉腰,质问道:“可能是出手重了一点,但这棵树是我家那口子种下来的,如今她没几天活头了,突然又来这么一档子这事,你觉着我心里好受嘛?揍他该不该?出手重一些应不应该?”
念无名看着屋子里边,情况真实,他拱了拱手,“事先不知里面细情,我在这儿再道歉。若是有需要赔偿的地方,可以商讨商讨,我们有错在先。今天来并不是要讨个说法,是要弄清楚事实,我们错了错在哪儿,你们对了对在哪儿,如果弄清楚,该怎么样处理都好,对你们也是公平一些。”
那男人长舒了一口气,眼前这家伙不是那么讨人厌了,他直接摇摇头,“没事儿了,有你这话就够了,难怪能入汪老头子眼,人不错。”
念无名轻轻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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