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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到之地,黄土遍地,疾风沙石,光线黯然。郑冉航白做了这么多年的鬼,游荡旅店这十来天,竟然没发现这个暗世界。
“这是哪里?书儿姐会在这里吗?”
秦与不答,往前走去,楚书儿的气息就在前方。那是一条奔腾的黑河,河上建着一座陈旧古朴的桥。
楚书儿被吊在桥上,脚下便是涌动的河水。
“书儿姐!”郑冉航喊道。
楚书儿艰难地抬头看去,见小鬼正朝她奔来,秦与则不慌不忙,准确地说是警惕地慢慢走来。
“冉航,你别过来了。”
郑冉航还算不让她操心,听话地止住脚步。
秦与走上桥上,桥身明显不太稳。他试探着脚步,来到桥中心,楚书儿的双手被绑在桥上的拦桩。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拉住楚书儿的胳膊,想把她拉上来。刚一往上拉,桥下的河水突然如煮开了般,从河底冒出水泡,形成一个漩涡。
“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东西?”秦与问。
“我没有招惹过谁。”楚书儿肯定回答。
眼看楚书儿半个身体已经上来,快要可以翻过拦桩,漩涡之中腾起一个黑影,正是黑斗篷。
他拉住楚书儿的脚,往下拖拽,秦与没能拉住她,绑着绳子的木桩倏然脱落,楚书儿坠了下去。秦与终于也能看见黑斗篷,可在他眼中黑斗篷的脸和楚书儿如出一辙。
来不及震惊,他跳下桥,抱住楚书儿,两人随着黑斗篷一同进入漩涡。
郑冉航生前是被水淹死,此刻看着二人落入水中,漩涡平息,不见风浪,他很着急,却不敢冒然下去。
“书儿姐,与哥!”他只能站在岸边,朝河面焦急地喊着。
……
传闻有一种东西叫心魔,心魔以人心中滋生的罪恶为食,慢慢挣脱束缚,最后强大后会灭掉滋养他的主人,主人若死,他也会消散掉,算是同归于尽。
人心中的罪恶并不限于嫉妒、猜忌、杀意,它也可以是愧疚、恐惧、一切不积极的情绪。当这种情绪持续到一定期限,心魔便会以此为食。
楚书儿和秦与通过河水,来到一片开满白色花朵的地方,暗世界的更里层——第三世界。
暗沉的云黑压压的顶在头上,充满阴郁死亡的气息。
楚书儿感觉非常冷,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骨头散发出来。秦与搭上她的肩膀,轻声问道:“他跟了你这么多年,你到底放不下什么?做过什么事情?”
楚书儿后退一步,视线停留在地上的黄沙,呼出一口冷气,“几个月前,寻易前辈问我是否杀过生,我告诉他我掐死过一只猫。”
“你看着我说。”秦与摆正她的身子,楚书儿只觉身体发冷,眼睛发烫,三十六摄氏度的眼泪灼烧着她的眼眶,溢出脸颊,承载着罪恶的记忆一同滴落在地。
楚书儿推开秦与,她极其不想把自己的罪恶公之与他人,她想深藏这份另类的情绪,永永远远,直到与肉身糜烂在尘土中。
可是,不能。
“我是一个心理扭曲的人,小孩是天真纯粹的,但我从来不是。”
“外婆死后,我回到了原来的家庭,继母和父亲的女儿已经三岁了。“
“我受不了他们的区别对待,我每天都会花半小时的时间来设想他们的死法。尽管我知道不会成真,但只是想想就能缓解我难受的情绪。”
“我对他们的情绪慢慢转移到妹妹身上,那种厌恶到了极致的感觉,终于一发不可收拾。”
“有一次我放学回家,父亲和继母的都不在,他们打电话给我,让我早些回去照顾妹妹。你看,连我什么时候放学的不知道。”
“妹妹说她饿了,我不想理她,让她自己去厨房拿吃的。厨房的地板有些滑,她摔倒了,我清楚地听到她摔倒后头撞到橱柜的声音。“
“我在心里挣扎了一下,没有选择去看她。”
“直到过了十分钟,厨房没有声音传来,我才起身去看。”
“确认她没有呼吸,确确实实的死了,我才打电话给父亲。”
楚书儿抹了一把眼泪,“每按下一颗手机按键,我的心情就会很舒畅,一想象到他们得知消息后的神情,我就兴奋得控制不住自己。”
“可是,妹妹没有罪。”楚书儿瘫坐在地,停顿了一下缓缓开口,一字一句,”我有罪,一时的畅快过后,剩下的就是歉疚,自责。”
秦与蹲下,没有拥抱,没有安慰,用平常不过的语气道:“他来了,有一张和你一模一样的脸,就站在你身后。”
“原来心魔在那时就滋生了。”楚书儿喃喃自语。
晃晃荡荡地站起身体,转身朝黑斗篷走去,他在她眼中还是那副没有五官的模样。楚书儿却在他脸上幻想出自己妹妹的脸庞。
“你干什么?同归于尽吗?你生来就为驱鬼,为帮往生者轮回,除却人间罪恶。”
秦与叫住她,“逃避问题就等于自我堕落,你甘心吗!”
楚书儿顿了一下步伐,还是往前走去。
“等一下,我喜欢你!”秦与喊道。
楚书儿彻底停住步伐,没有回头,但秦与感觉到她情绪的起伏不再单一。
这招有效!
秦与继续喊道:“我一直喜欢你,从初见开始,谁心里没有七情六欲。就算那次你没有回家,她也一样会去厨房拿东西,然后摔倒,当场毙命。你没有错。”
不知楚书儿是被这句话中的哪句说中,她紧握拳头,犹豫了很久,久得秦与以为她依旧会选择自我灭亡。
下一刻,楚书儿突然冲向黑斗篷,穿过他的身体,黑斗篷却没有往常那样强劲。他似乎被冲击到了,踉跄着后退几步,身体开始消散。
随着他身体的消散,楚书儿似乎在承受着痛苦,黑斗篷全然消失,楚书儿吐出一口淤血,晕倒在地。
黑色的河流开始起浪,漩涡再次出现。秦与抱着楚书儿浮出河面,郑冉航兴奋地对他们招手。
二人一鬼终于回到原来的世界,楚书儿依旧昏迷。
“休息一下就好,你现在最好守着你的书儿姐。”秦与交代好后,转身离开。
郑冉航“切”了一声,坐在椅子上陪着楚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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