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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德里科表示并不想跟陌生男子走。
“想入职崇高的神谕塔吗？先生！”陌生男子一把拽回想要溜走的德里科。
不，我不想，我要回家！
“先生，你想要沐浴着万神之神的光辉吗？想要感受万神之神的力量吗？”
凡忒尔大陆哪里来的万神！万神之神？你就不怕六神劈死你吗？！德里科一言难尽地看着面色潮红的神职人员。
穿白色长袍的男子饱含热情地说道:“这里是无数信徒的心灵故乡，是万神敬仰之处，是邪恶畏惧的光辉殿堂……”
大哥，你们神谕塔在埃兰帆司帝国是什么地位，你心里没点数吗？德里科神情复杂地看着被对方紧紧握住的右手，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松开我啊，大哥，不要残害祖国的花朵，帝国的希望！
男子毫不在意德里科越来越僵硬的微笑，继续滔滔不绝，竟然开始忘情地追溯第一纪历史。
德里科看了眼夕阳，有些尴尬地出声，“十分抱……”
“就在三天前！”
给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我一个说话机会，德里科哭笑不得。
男子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一口把他吞了，“我们仁慈的主向我们下达了神谕，主说三天后下午五点，我会在坦斯小镇遇见一位天赐之人！”
德里科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嘀咕道:“私改神谕，三年起判。”
“什么？”
“不，没什么，”德里科立即露出虔诚的模样，“赞美神明。”
男子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然后压低声音，眼中燃烧着激动和兴奋，说:“现在正是下午五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德里科诚恳地点了点头，在男子满含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开口，“是时候准备晚饭了！”
男子顿时噎住了，表情就跟吃了苍蝇似的，过了好一会他才干巴巴地说:“饭可以晚点吃。”
然后不等德里科回应，他迅速从长袍里抽出一张羊皮纸，示意德里科看。
德里科好奇地瞥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他突然觉得头晕，赶忙挪开了视线。
“这是聆听我主神谕，通往我主神国，感受我主神光的大好机会。”男子将羊皮纸递了过来，就在此时，他漆黑的眼眸变成了金色。
接过去，接过去，接过去，接过去……
耳畔骤然响起无数尖锐的声音，如同数十根铁钉狠狠刺穿了他的大脑，难以忍受的剧痛让德里科立刻绷紧了身体。
怎么回事？
德里科忍着脑内的剧痛，竭力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脑中一片混乱，更可怕的是他在不受控制地慢慢弯腰，脸一点一点地靠近羊皮纸。
似乎是担心他看不清纸上的字，男子把羊皮纸抬高了些，金色的眼眸看着满头大汗的德里科，露出愉悦的光彩。
离羊皮纸只有一寸的距离时，他的动作毫无预料地停止了，此刻，密密麻麻的字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不要看！
内心深处爆发出绝望的嘶吼，但是德里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目光开始在字上移动。
没提行李箱的右手不自觉地动了起来，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握住了羊皮纸。
眼前的字随着他的阅读而慢慢扭动，德里科耳畔的尖叫因为字的蠕动变得越来越疯狂，他觉得头都快炸了。
密密麻麻的字扭动得越来越快，它们逐渐靠近彼此，开始互相啃食。
快停下！
内心深处的嘶吼在这一刻变成了惊恐的哭喊，与此同时，耳畔的尖叫达到了疯狂的顶峰，一内一外的声波摧残让德里科再也无法忍受。
“噗！”他一口血喷在羊皮纸上，然后朝羊皮纸倒去。
金色眼眸的男子看着德里科被吸进羊皮纸，他失望地摇了摇头，金色的眼睛里流露出失望和无趣，就好像一个期望落空的孩童。
“德里科，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弱。”
话音刚落，男子手中的羊皮纸突然变得滚烫，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将他的手指瞬间烫得通红，甚至传来一股焦味。
他金色的眼眸里爆发出狂喜，嘴角咧开至愉悦的弧度。
“这才有意思，”他甩了甩手里的羊皮纸，冲着无人的身侧说，“你要怎么对付他？”
血色，无穷无尽的血色，模糊的视野里，有东西在慢慢蠕动。
这是哪？
德里科用力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适应血红的世界，他伸手试探着周围，但手却在不停颤抖，展露出主人内心深处的不安。
什么都没有？
往前探索的手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德里科却不敢放松下来，他脑子里还残留着痛感，耳边还嗡嗡作响，一切都在提醒他这里有多么异乎寻常。
要不要走几步？他踌躇着，虽然很害怕，但留在原地也不是办法，于是下定决心往前走走。
一步，两步，三步……
忽然，他猛地抽回探出去的手，前一秒传来的黏腻恶心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手上。
前面是什么东西？
来不及细想，手指就变得奇痒无比，德里科低头看去，只见指头上冒出了一个又一个细小的红点，它们密密麻麻地簇拥在一起，令人恶心。
如果我有罪，请让神明来处罚我，而不是让我看见这种场面。
德里科强忍着恶心把手塞进了外衣口袋，他环顾四周，目光所及都是深沉的血色，但他看清楚了血红之中的东西——数十株高大的植物。
他走近了一些，却被植物扭曲怪异的姿势吓得不敢向前。
这……这也太邪门了，德里科想着，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邪门的东西？
就在此时，树枝开始摇晃，枝叶摩擦的声音钻入他的耳中，起初还很微弱，渐渐的，越来越响亮。
听到摩擦声，德里科顿时觉得毛骨悚然，这哪是摩擦声！这分明是食肉动物的咀嚼声！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吓得后退几步，咽了咽口水，畏怯地打量着周围，双手不自觉地环抱在一起。
不能停留在这里，他迅速做了决断，转身要走，可又猛然停住。
能去哪里？这里到处都是血红，像是给什么东西做掩护一样，谁知道附近有些什么东西。
哒、哒、哒。
又有声音从前面传来，德里科屏息凝神静静听着，脑子里飞速做着判断：好像是皮靴踏在地面的声音，走的很慢，但是很踏实。
唯一可以躲藏的地方就是那片邪意的树林，但德里科不敢过去，他有种强烈的感觉:过去就会死亡。
他站在原地，握紧了拳头。
脚步声停了，一个人站在他一步之外，德里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目光却落在对方的皮靴上，破旧并且粘着泥土的靴子让他莫名觉得眼熟，刚要仔细回想，头就痛了起来，他不由皱起了眉毛。
见对方没有动作，德里科大着胆子抬头看向那人的面庞，但他什么也没看见，血色似乎凝固在了对方的脸上。
要不要问些什么？他迅速思考着，问总比不问好，万一出了什么事，手里头也有些线索。
下定主意，他刚要开口，那人出乎意料地抬起了右手，德里科瞪大了眼睛，心脏在胸腔内砰砰直跳。
宽大的手掌缓缓按在了肩膀上，德里科屏住呼吸，十分僵硬地转过脸，目光落在那只手上，这是一双有着厚厚老茧的手，粗大，有力，带着沧桑。
突然，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袭来，企图阻止他想起眼前人的身份，可德里科强忍着剧痛，倔强地盯着对方的手，不肯挪开视线。
他从这只手上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情感。
我一定见过这个人，没错，一定见过，他是这样的熟悉，他是……
好痛！
疼痛持续加强，等他回过神来时，那人已经收回手，步履蹒跚地朝一株株诡异扭曲的植物走去。
“不，等一等！”他张开嘴喊道，嘴唇动了起来，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德里科来不及思考这反常现象，眼见那人就要走进诡异的植物里，他一咬牙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那人距离植物们扭曲邪意的枝叶越来越近，他看着那个沧桑的背影，心中涌出了莫名的悲伤。
不要过去，不要过去！回来！快回来！
他跑了起来，不顾脚下踩到的柔软黏腻的物体，拼尽全力地奔跑。
快了！就要追上了！
就要抓住那人衣角的一瞬，无数细小的白色触手从血红深处喷涌而出，它们迅速缠上那人的手腕、脚腕和脖颈。
不，不要带走他！德里科在心中绝望地呼喊。
白色触手不顾他的反对，一寸一寸地将那人拉往植物们的枝叶里，拉的速度不快不慢，仿佛是在戏弄痛苦绝望的德里科。
德里科眼睁睁看着衣角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血色深处，白色的触手疯狂地扭曲着，肆意嘲笑不自量力的普通人。
植物的叶子开始抖动，没有沙沙声，而是传出极缓慢的嘎吱嘎吱的咀嚼声，一下接一下。
德里科仿佛能看见血肉被磨碎，骨头被咬烂的场景。
几滴温热的血液溅到他脸上，他抬手抹了抹脸，指头上的红点争先恐后地在他脸上蔓延开来。
剧痛与绝望肆意摧残，他的精神终于崩溃了，痛苦和恐惧潮水般涌来，他抱着自己，像个受到惊吓的婴儿。
铛——铛——
痛苦和恐惧凝固了，身体上冒出的细密红点不再增加。
铛——
倒下之前，朦胧的视野里除了血色中的天空，好像什么都没有……
铛——铛——铛——
还是有些什么的，双眼合上后，脑海中只留下一些模糊的残影，那是——
一座钟楼
“要不要加入我们神谕塔？包吃包住，还有补贴！”
神职人员的笑容从模糊变得清晰，德里科失神地看着神职人员漆黑的双眸，眼前已经没有了血色，可是他还没有从血色世界里走出来。
察觉到德里科的不对劲，神职人员关切地问：“你还好吗？”
“不……要……走……”德里科的双唇动了动，吐出几个干涩的发音。
“什么？”神职人员诧异地反问。
“德里科！”
一道清脆的女声宛如一道闪电划过德里科的世界，笼罩在他意识深处的血红如镜子般破碎，他彻底回归了现实。
德里科转过身看向不远处有着一头金发的小姑娘，心中的恐惧与不安瞬间被安抚了。
小姑娘一蹦一跳地来到他面前，有些不高兴地说：“你怎么还在这里，要吃晚饭啦，快走！”
“好。”德里科习惯性地抬手要揉小姑娘的头，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撤回了手。
“怎么了？”妮雅注意到德里科的不同寻常，担心地问。
德里科确认自己手上没有了令人恶心的红点后才放下心来，他摆了摆手，说：“没什么，想起手上脏，就不碰你了。”
妮雅眨了眨眼，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德里科身边的神职人员。
神职人员看了看金发的妮雅，又看了看棕发黑瞳的德里科，微微一笑，道：“先生，如果你愿意加入神谕塔，可以来三片叶子酒吧找我，再见。”
德里科礼貌地拒绝，“不了，谢谢您的好意。”
神职人员笑而不语，正要迈步离去，德里科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叫住了他，“请问那张羊皮纸去哪了？”
“羊皮纸？什么羊皮纸？”神职人员一头雾水地看着德里科。
德里科按捺住心中涌现的不安，他看神职人员的模样不像在说谎，于是面不改色地说：“没什么，是我记错了，打扰您了。”
“再会。”
目送神职人员离去，德里科看向自己的小妹妹妮雅，故作愉悦地道：“走吧，回家，爸妈还在等着我们。”
听到这句话，妮雅的目光变得躲躲闪闪，说话也吞吞吐吐，“走、走吧。”
“怎么了？”德里科敏锐察觉了妹妹的不对劲。
妮雅用手梳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也不看德里科，装作随口一问：“神职人员找你有什么事吗？”
“问我要不要加入神谕塔，”德里科回答了妮雅的问题但也没想让她蒙混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神谕塔？！”妮雅诧异地看向德里科，眼睛里全是不敢相信，“神谕塔的人怎么会找到你？”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妮雅，别岔开话题，回答我，发生了什么？”德里科停下了，认认真真地注视着妮雅。
妮雅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开了，她的双手紧紧交握在胸前，洁白的牙齿咬着嘴唇，眉宇间隐约笼上了一层悲伤，德里科心中一沉。
“家里出事了？”
妮雅低下了头，德里科恍惚间又看见了那片血色，他定了定心神，接着问：“谁出事了？”
“德里科，你别生气。”妮雅拉住德里科的衣角，小声说，一双明亮的眸子泛起了泪光。
德里科放下手中的行李箱，抬手给妮雅擦去泪水，安慰道：“我没生气，别哭，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妮雅抽噎道：“德里科，母亲……”
“母亲怎么了？”德里科急切地追问。
“母亲……母亲不让我告诉你。”
德里科深吸了口气，“不准告诉我什么？”
“父亲，”妮雅突然扑入德里科怀中，大哭起来，“父亲失踪了！”
轰！
宛如一道惊雷，德里科呆愣在原地，消失的血色仿佛再次笼罩过来，诡异的植物，破旧的皮靴，离去的背影，在他眼前交错闪现。
一步，两步，背影走近了诡异的植物。
嘎吱嘎吱……
血肉被磨碎，骨头被嚼烂。
嘎吱嘎吱嘎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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