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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里科没有立即睁开眼睛，而是仔细听着房间里的动静，不知道自己在那里，也不知道这两人对自己是什么态度，在没确定是敌是友前，还是小心为妙。
这种谨慎在此之前是没有的，毕竟之前他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安静，长时间的安静，如果不是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他差点就睡过去了。
醒，还是不醒，这是一个问题。
如果他们要对我不利，估计早就出手了，德里科重新考虑起来，之前还帮我稳定了状态，应该没有什么敌意，也不好说，万一是装的？
等等，有什么好装的？我又弱又穷，学生一个，他们有什么必要在我面前装？
想到这里，德里科不再犹豫，直接睁开了眼睛，却撞进了一片碧绿的纯净无暇的世界，心跳都快了几分。
“他醒了！”拥有碧绿色双眸的少女惊喜地转过头，对身后坐在椅子上擦拭长剑的人说。
碧绿而纯净的世界消失在眼前，但德里科还沉浸在其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我还在想要不要叫醒他呢！”少女高兴地走来走去，自顾自地说，“太好了，你醒了，看样子是没事了，你知不知道之前有多危险！”
德里科终于回过神来，他想支撑起身体，却发现浑身无力，少女赶紧走上前来扶起他，然后贴心地在他身后放了个枕头。
“谢、谢谢！”德里科心中有些微妙的感觉。
擦剑的人终于放下了剑，他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对少女说：“雪琳，去通知塔主，顺便告诉西蒙缇可以休息了。”
被唤做雪琳的少女语调轻快地回答：“我知道啦，洛芥。”
这种充满活力的语调，让德里科的心情轻松愉快了不少。
等雪琳哼着歌离开后，洛芥缓步走到床边。德里科的目光首先落在对方华贵的黑底银纹的衣装上，他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大概的价格。
贵得够我们家一年的面包钱了，德里科心酸地想，但依然面不改色。
他的目光上移，最后看向有些熟悉的浅蓝色眼睛，而洛芥也正好看向了他，四目相对，霎时间，两人不可遏止地产生了一股冲动。
一股想揍对方的冲动！
滋啦！
幽蓝色的火焰感受到了主人的冲动再度燃起，气焰相比之前更加强势，洛芥的反应也不慢，刻有太阳圣徽的长剑在德里科出手的瞬间，直指他的眉心。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严厉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下一步动作。
二人赶紧停下攻击，都有些后怕地看着对方，出手的刹那，双方都感受到了彼此来自灵魂深处的杀意。
德里科收回了火焰，沉默不语。
长剑凭空消失，洛芥后退一步，转身对来者行了一礼，恭敬地问候：“塔主。”
被称为塔主的人声音低沉地问：“你们为什么交手？”
“误会。”洛芥看也没看德里科，肯定地说。
大概就是想打得对方生活不能自理的误会吧，德里科在心中替洛芥补了一句。
塔主看了眼洛芥，不容反驳地道：“去休息吧。”
“是，塔主。”
关门时，洛芥有意无意地瞥了德里科一眼。
德里科察觉到洛芥若有所思的目光，立即扯了扯嘴角，朝对方做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砰！
洛芥没好气地把门关上了。
真没礼貌，好歹我没有戳穿你，德里科在心里嘀咕道。
“现在来说说你的情况。”
这个语气！
德里科心中一惊，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手老老实实地搭在被子上，脸上流露出认真听讲的表情。
这声音简直是一把将他拉回课堂，他仿佛看到了奥利司先生正满脸凶恶地点评他的文章。
对方也没料到他是这个表现，于是轻咳一声，缓和了语气，说：“你可以放松点。”
“不，这样挺好的，我更习惯。”德里科坚定地说。
我怎么可能告诉你，因为刚才动作幅度有点大，躺不回去了，德里科抿紧了嘴唇，稳住，气场不能乱，虽然我也没有。
塔主拉过他床边的椅子坐下，德里科偷偷打量这个人，只见他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眉头微微皱起，一双灰色的眼睛，脸有些方正，配上他严肃的神情，竟看不出违和感。
“我是第六神谕塔的现任塔主，灰眼。”
灰眼？德里科有些惊讶，好奇怪的名字，不过确实挺合适的。
“你好，神谕塔主，”德里科微笑道，“我叫德里科，请原谅我无法向您行礼致意。”
“这没关系，嗯，德里科，”灰眼顿了顿，“我知道你，在此之前，我们的一位神职人员尝试邀请你加入我们。”
某位神职人员，德里科嘴角抽了抽，遇见他后我就没有碰到好事，尤其是那张羊皮纸！
感受到灰眼注视的目光，德里科赶紧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我对他印象深刻，他拿一张羊皮纸传教！”
“他那天没有带羊皮纸。”
“是吗？”德里科表情一僵。
“他回来时提了一下你，”灰眼平静地解释，“然后说你好像对羊皮纸有股怨念。”
德里科尴尬地笑了两声，“可能是我记混了。”
灰眼神情严肃地盯着德里科，然后毫无铺垫地问：“德里科，你知道神吗？”
“神？”德里科被问得毫无防备，“凡忒尔大陆上有谁不知道神？”
“这个世界有几位神灵？”
德里科感觉灰眼在引导话题，他略一思考，回答：“六位，分别是时间、命运、生命、救赎、智慧和光明。”
“那么你对神谕塔有什么了解？”灰眼语气平淡地问，就好像提起一件小事。
德里科顿时想起了有些老师对神谕塔的评价，什么比不过六神教会啊，什么看不出信仰等等之类的，他总不能这么说吧？！
“你们神职人员说，神谕塔是万神敬仰之处，也是邪恶畏惧的光辉殿堂。”
德里科直接把对方神职人员的说法搬了出来，脸上还适时摆出无辜的表情，意思就是:有问题找你们神职人员，我只是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路人。
灰眼咳了一声，然后对德里科说：“你可以忘记这些话。”
“我会的。”德里科强忍着笑意。
“说到神谕塔之前，我再问你一个问题。”灰眼调整了下坐姿，不让自己显得咄咄逼人。
德里科再度切换到学生状态，“您问。”
“你知道天赐者吗？”
天赐者？那是什么？
看着一脸茫然的德里科，灰眼开口解释道：“天赐者，就是像你一样拥有特殊能力的人。”
特殊能力！
德里科震惊地看着灰眼，他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但心里已经冒出了无数个想法：
这个世界真的具有特殊能力者，那为什么我从没有遇到过？天赐者，天赐，意思是说我们的特殊能力是上天赐予的？不，应该说是神赐予的，天上就是诸神的神国，神明为什么要这么做？
“您……”德里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您能和我详细说说吗？”
“按照规定，我要问你一个问题。”灰眼眸色深沉，语调平缓。
“什么问题？”
“你确定要在天赐者的路上走下去吗？你也感受到了，天赐者的力量是不稳定的，你随时会变成迷失者，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失控。”
德里科为难地皱起眉头，说:“可是我已经具有特殊能力了，如果不走……”
“如果你不走天赐者的路，”灰眼打断了德里科的话，“我们会将你的能力归还神明，然后抹去你的记忆。”
“归还？”德里科惊讶地重复了这个词。
灰眼不急不慢地说：“这是很复杂的仪式，但不会威胁生命。德里科，你已经濒临失控过一次，如果不是我们及时出手，你已经被当做迷失者被抹除了。”
他停了下来，给德里科消化这些内容的时间，然后接着补充道：“一旦再出现这种情况，你只有被抹除的后果，你要想清楚。”
德里科沉吟了一会儿，而后笑了笑，肯定地说：“我要走下去！”
为了父亲、母亲和妹妹，为了找到一切发生的原因，他在心中默默补充道。
灰眼观察着德里科的表情，除了被人审视的紧张外，少年的脸上只有坚定，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一位老朋友。
“你确定吗？”
“我确定。”
“那么，你是否要加入我们，如果你不加入，我们还是会强行归还你的能力。”
“为什么？”
灰眼嗓音低沉地说：“不稳定就意味着灾难，野生天赐者具有更大的不稳定性，也就意味着更大的灾难。”
更大的灾难，德里科沉默地思考着，加入神谕塔的话，确实在各方面都有好处，不过……
“我有个问题，”德里科整理了下思路，“信仰六神的天赐者会愿意离开教会加入你们神谕塔吗？”
灰眼双眸中流露出赞赏，他道：“你很敏锐，问题的答案是不会，因为六神教会都有自己的天赐者组织。”
闻言，德里科并没有太多惊讶，他暗想：如果是这样，神谕塔就并不是一个完美的选择，相比于六神教会，神谕塔的地位确实低了很多。
“我也可以加入其它教会组织。”
“不，德里科，神谕塔是你唯一的选择。”灰眼肯定地回答。
德里科诧异地问：“为什么？”
“既然你已经选择了走下去，那么我们可以回到之前的问题：什么是天赐者？”
德里科不自觉地前倾身体，神情认真。
“天赐者的能力是神明恩赐的，我们接受神明的力量，维护人们对神明的信仰，也维护着这个世界。”
恩赐，德里科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说，而是耐心听灰眼的讲述。
“天赐者分为吟唱师和器持人，吟唱师通过吟唱和颂念咒文来展现力量，而器持人则是借助特殊的武器来展现力量。”
“没有同为吟唱师和器持人的天赐者。”
“天赐者能力觉醒之时，身上会出现神启图案，我想你手背上的那个就是，”灰眼看了一眼德里科的左手，然后继续说，“神启图案会随着我们能力的提升而略有变化，但大概结构是不会变的，对了，天赐者的能力被分成了六个阶段。”
听得入迷的德里科赶忙问：“六个阶段？”
“我们直接用一阶二阶来称呼，不过，我们通常称第一阶为——”灰眼顿了顿，“学徒。”
为什么要叫学徒？
似乎知道德里科在想什么，灰眼解释道：“第一阶段是唯一只通过学习便可快速提升实力的阶段，并且有前辈教导的一阶天赐者会成长的非常快。
“神明给了力量，而你需要开采它，开采到一定程度就能突破，那时候会有微妙的感应，这个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德里科点了点头，但还是没明白自己为什么只能加入神谕塔，于是又问：“为什么神谕塔是我唯一的选择？”
“这就要说到天赐者的能力领域了。”
“您说。”
灰眼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六神掌管不同领域，于是天赐者的能力就有了领域类别。”
“您的意思是说，每个教会只接受所属自己神明领域的天赐者，就像圣光殿堂只接受光明领域的天赐者？”德里科边说边思考，右手不自觉地摩挲起左手拇指的第一个关节。
“是的。”灰眼的目光落在德里科的动作上，眸色更深了几分。
“那么我是属于哪个领域？”德里科茫然地看着灰眼。
“你不属于这六个领域中的任何一个。”
德里科激动得差点从床上跳起，“你是说还有第七个领域？！”
“是的，这就是神谕塔所管理的领域。”
“这个领域叫什么？归哪位神明管？”德里科语速极快地问。
“这个领域由多种小领域组合而成，它们分别是黑暗、死亡、惩戒以及杀戮，神谕塔的天赐者也被称为第七领域者。”
黑暗、死亡、惩戒和杀戮，这是什么违背正义和道德的领域，德里科一时间竟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他既小心又期待地问：“那么我是……”
“死亡。”
“死亡？”德里科回想起了自己的咒文，“可是我得到的能力和睡眠有关。”
“睡眠是特殊的死亡。”
“那个火焰……”
“冥火，在冥界炙烤着罪恶灵魂的火焰，”灰眼顿了顿，像是提醒般说，“遇到邪恶的事物，即使有主人的命令，冥火也不会熄灭，除非由神明控制。”
德里科惊讶地长大了嘴巴，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妮雅会被自己的冥火烧伤了，邪恶的事物，他怎么都不愿意把这个词与妹妹联系在一起。
“要不要加入我们？”灰眼再次发出邀请。
德里科回过神，想了想，问：“您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回答，哪位神明管理神谕塔？”
听了这个问题，灰眼难得的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微笑，他庄严地回答：“我们信仰最初的也是最至高无上的神，原初之神。”
“原初之神？”德里科脑内顿时一片空白，“第一纪结束之前，他不是已经陨落了吗？！”
“我们始终相信他会回来，引领我们走向新的未来。”
“德里科，你要加入我们至高无上的神谕塔吗？”灰眼缓缓勾起了嘴角，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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