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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瞳少年抱膝而坐，仰头凝视门上的奇异花纹，神情像是深秋的黄昏。
雾气轻轻掀开暗蓝色的袖口，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立刻匍匐在地。
青铜门后发出轻微的声音，宛如海浪拍打崖壁。
睫羽颤动，少年像是从漫长的梦境中醒来，异色的眼眸内终于汇聚了浅淡的神采。
抚平袖口，遮住布满诡异图案的手臂，少年终于开口了。
“伯凯特，你在吗？”
没有其他人回答，少年兀自说道:“你在我就在，德里科。”
前一个声音干净清澈，仿佛初夏的清晨，后一个声音低沉压抑，犹如暴雨前的天空。
“我有很多疑问，你可以……”
伯凯特轻笑一声，打断德里科的话，“当然可以。”
德里科忽然沉默了，凝视着青铜门，似乎不想再说话。
“你不满意我的态度，”伯凯特若有所思，“是因为伊洛安，因为她的死。”
疼痛在内心深处复苏，朝身体的每一处扩散，少年咬住嘴唇，没有言语。
伯凯特自嘲道:“或许我应该大哭一场表示悲伤？可是，德里科，我乃世界的阴暗，疯狂的本质，是追求愉悦的恶。”
“我无法违背我的源质，现在平静地和你说话，已经是走在毁灭的边缘，你还奢求什么呢？”
德里科深吸口气，截住蔓延的悲伤，低落地说：“对不起，伯凯特，我只是……”
“说正事，”伯凯特再次打断了德里科的话，“现在这种情况下，与你好好相处，真的很勉强。”
“我知道了，”德里科强打起精神，咬着牙问，“有什么办法可以杀死光明之神？”
伯凯特勾起嘴角，笑道：“办法有很多，看你想走哪一条。”
德里科果断地说：“最快的那一条。”
伯凯特了然一笑，没有停顿地回答：“彻底吞噬死亡判官的残念，晋升第五阶，协助莫纳蒙西狩猎琳娅，夺取金杯，成为新的生命代行者。”
德里科愣住了，这是他未曾设想的道路，成为生命代行者，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
“当然，那是适合你的路，如果是我，我会走另一条。”
德里科皱起眉，“另一条？”
伯凯特慢悠悠地解释：“彻底吞噬死亡判官的残念，然后吸收死亡领域天赐者的力量，成为新的死亡代行者。”
德里科疑惑地问：“为什么说这条路不适合我？”
“你记不记得死亡判官曾说过一句话，”伯凯特压抑着内心的愉悦，像是恶作剧即将得逞的孩子，“弱者不过是储存力量的瓶子。”
“我记得，”德里科依然不解，“可这与适不适合我有什么关系？”
青铜门上，一道金色的细光转瞬即逝，没有惊动任何人。
“嘶，”伯凯特好笑地皱起眉，略带哭腔地说，“我忘了，真可怜，还没到你可以知道的时候。”
“你忘了？”德里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马追问，“也就是说你之前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
伯凯特翘起嘴角，姿态随意而放松，并没有否认。
德里科放下嘴角，阴沉着脸，道：“柒说我们是同一个人，可为什么你全都知道，而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终于意识到这一点了，”伯凯特兴奋地说，“要不要猜猜看？”
“不想说就算了，”德里科没心思开玩笑，即使对方是另一个自己，“反正你现在也忘了某些事情。”
“啧，没意思。”伯凯特失望地摇摇头。
“言归正传，”德里科站起身，注视着不断翻涌的雾气，“为什么只是成为代行者，我就可以杀死光明之神？”
“这个问题问得好。”伯凯特抚掌笑道
德里科挑起眉毛，等待着下文。
伯凯特不急不慢地说：“就在刚才，我忘了。”
德里科深吸了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问：“你还记得什么？”
“这不在于我记得什么，这在于你要问什么，”伯凯特摊了摊手，“如果你再问关于代行者与神明的事情，我可能会被剥夺这方面的所有记忆，变得和你一样无知。”
“剥夺？”德里科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疑点，“谁可以剥夺你的记忆？”
“你一问，我就忘了，”伯凯特自嘲一笑，“没想到白痴竟是我自己啊！”
德里科沉默不语，虽然他们是同一个人，但是他无法判断伯凯特说的是真是假。
伯凯特咧开嘴角，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你在怀疑我，哈，这世上真有人会怀疑自己，有趣。”
德里科直接无视了这句话，转头看向青铜门，自言自语道：“我感觉门后有事物在呼唤我。”
伯凯特哼着歌，愉快地回答：“那当然，毕竟我是从那……”
话未说完，伯凯特突然嗤笑一声，不再掩饰声音里的疯狂，“你在诈我。”
德里科眼神清澈，声音平静，“看来不是真的忘记了，而是你不想说。”
伯凯特不怒反笑，“身为恶的我居然被世界的光亮，理性的本质，追求美好的善欺诈了，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天啊！”
闻言，德里科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什么光亮，什么理智，什么美好，这种话被人当面说出了，简直羞耻。
所以，他果断无视了这句话，转而说道：“还有一件事我要问你。”
“问吧，世界的光亮，理性的本质，追求美好的善。”伯凯特显然不愿意放过脸皮薄的德里科。
还没完了？
德里科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愤怒，总不可能把自己打一顿，他竭力克制着心中的羞愤，咬牙切齿地问：
“你操纵身体的时候，力量直接晋升到了第四阶，这是怎么做到的？”
伯凯特轻笑道：“你不是有所猜测吗？”
“我感觉到体内有另一股来者死亡领域的力量，它不来自死亡判官，也不是身为渎神者的优待，所以，它一定来自同领域的天赐者。”
“复活后，除了那个第三阶的天赐者，我没有主动吸收过其他同领域者的力量，所以，这股力量可能在我复活之前就有了。”
“可我当时连吸收力量的方法都不知道，怎么会……”
德里科渐渐皱起了眉毛，脸上写满困惑。
伯凯特适时引导，“复活前，你认识的死亡领域第四阶天赐者有谁？”
“有……”
唯一的名字卡在了喉咙里，德里科僵在原地，视野突然就模糊了，熟悉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中。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徒，为什么值得你这么做？
我被死亡判官控制后，甚至动手杀死了你，我值得你这么做吗？
我为了躲避神明的追杀决定将神谕塔牵扯进来，从没有考虑过你会怎么想，这样的我值得你这么做吗？
大颗大颗的泪水划过脸颊，终于他哽咽着低喊出声：
“塔主……我不值得啊！”
亘古不变的雾气世界里，无人回应，少年突然跪倒在地，抱头痛哭。
压抑在心底的情绪猛然爆发，排山倒海般向他席卷而来，几乎要吞噬渺小的他。
伯凯特陷入了沉默，他与德里科本质上是一体的，那种海啸般呼啸而来的悲伤使得身为恶的他不想言语。
数分钟后，德里科擦去泪水，双目赤红，嗓音沙哑地问：
“他还活着吗？”
伯凯特没有说话，仅仅摇了摇头。
德里科的双眼再次变得模糊，内心被极大的痛苦充斥，体内的力量隐约有崩溃的迹象。
就在此时，青铜门上释放出温和的光晕，宛如天边的晚霞，将德里科包裹在内。
神隐之上，黑白雾气停止了翻涌，一切都静止了。
……
时间领域，金银细沙与金杯不断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莫纳蒙西有条不紊地操纵着细沙，精准地完成每一次攻击，充分展示着对时间的精准掌控。
琳娅也不甘示弱，金杯每一次倾倒，都有粘稠的血色液体流淌而出，落地化成无数个生命，向敌人冲杀而去。
“莫纳蒙西，”琳娅吼道，“这么纠缠下去有什么好处，你不怕自己堕入混沌状态吗？”
莫纳蒙西冷冷回应：“现在不会，但你就说不定了。”
琳娅的头发突然疯长，像是藤蔓般扑向莫纳蒙西，渴望缠上他的脖颈，将他勒死在这片领域里。
莫纳蒙西的长袍上银光流转，虚幻的沙漏浮现在领域的上空，漠然俯视着一切。
啪！
清脆的响指声中，沙漏开始反转，琳娅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枯黄，然后脱落。
“啊！！！”
琳娅仰头怒号，金杯骤然膨胀，里面的血液喷薄而出，恶狠狠地撞上虚幻的沙漏。
沙漏散去，莫纳蒙西面不改色，抬手继续控制细沙，似乎每一步都是预先算计好的。
突然，两人同时愣住，双方的攻击戛然而止，时间领域内出现了短暂的平静。
他们都从对方的双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不可能，”琳娅喃喃自语，“没有人可以做到这一步，没有人！”
莫纳蒙西沉默不语，但红眸中浮现了难以置信。
就在刚才，他们都察觉到了一件事情，一件足以改变现在局势事情：
智慧之神，陨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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