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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下了床，批上外衣，用残存睡意的脑袋想着今天要做的事情，顺便朝盥洗室走去。
等他穿戴整齐来到一楼的餐厅时，不出所料地看到了嘉贝默索，表情有些古板的女士穿着那件乏味的黑色长裙，宛如苦行的修女，让人实在难以产生兴趣。
嘉贝默索停下给面包抹黄油的动作，抬头看了他一眼，笔直地点了下头，神情严肃得像是在做什么重要而危险的事情。
帕忒卡里抬了抬头上的帽子，弯起嘴角，模仿着记忆中的样子，露出一个有些稚嫩的疯狂微笑。
打个招呼后，他径直走向厨房，哼着不知从哪听来的曲子，为自己准备起了早餐。
奶香味从厨房飘了出去，打着哈欠的惩戒执行者蒙德停在了楼梯上，砸吧砸吧嘴，嘀咕了几句梦话，便如漂浮般继续往下走。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了，带着满身雨水的安尼维提着重剑走了进来，似乎刚刚结束晨练。
“不要命的家伙，这样的暴雨天居然还出去练剑，”倚靠在二楼走廊上的堕落歌者霍尔因嗤笑一声，“这就是你的骑士道吗？”
安尼维看了看霍尔因，满脸平静地说:“我想要抓住每一分每一秒来提升自己，尽早达到导师满意的程度。”
霍尔因耸了耸肩，“谁都想尽早达到导师满意的程度。”
“一大早就听见你们在这里吵，真是败坏心情。”死亡判官穆奥祖铂从三楼下来，带这些火气。
“我可没打扰你睡觉，”霍尔因冷哼了一声，不悦地说，“别把这可笑的起床气往我身上撒！”
帕忒卡里端着早餐走到木质长桌旁坐下，看也没看那群家伙，从容不迫地享用起了早餐。
对他而言，这一切都习以为常，如果哪一天他们不是以争吵开始的，他反而会不习惯。
蒙德想偷偷遛进厨房，却被安尼维一把逮住，年纪最小的代行者皱起稚气未脱的脸，委屈而不满地嚷道:
“放开我，我什么都没干！”
“我知道你想进厨房，”安尼维将蒙德塞入长桌旁的高背椅中，“但为了厨房的安全，我必须阻止你，这是骑士的责任。”
“这是哪门子的骑士责任啊！”蒙德瞪了眼安尼维，“你不能看着我年纪小就编个理由骗我，我好歹也是惩戒代行者啊！”
安尼维一本正经地说:“导师的叮嘱，就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蒙德撇了撇嘴，嘟囔道:“导师这不是不在吗，你也不知道通融通融……”
“要我们的骑士阁下通融是不可能的，小蒙德，”帕忒卡里喝了口牛奶，用愉悦的口吻说，“除非你能说服导师改变想法。”
闻言，蒙德赶忙摆手道:“算了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厨房外面吧，这样也挺好的。”
“知道就好，”霍尔因将一份早餐放在蒙德面前，“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厨房被炸的意、外、了。”
蒙德将一块面包塞入口中，大嚼特嚼，道:“我是不会跟你说谢谢的！”
“没指望，毕竟我们这些家伙从不说谢谢。”霍尔因在蒙德身边坐下，开始享用自己的早餐。
“你喝的是最后一罐牛奶？”穆奥祖铂盯着帕忒卡里，眼中晦暗不明。
帕忒卡里轻笑一声，举起杯子，挑衅般晃了晃，“是啊，这是我的战利品，你有意见？”
穆奥祖铂脸色阴沉地瞪着帕忒卡里，见此情形，霍尔因不禁笑出了声，夸张地叹了口气，道:
“帕忒卡里，别为难我们的死亡判官，他准是又遇到什么烦心事，打算灌牛奶消愁了。”
“那还真是抱歉了。”帕忒卡里端起牛奶一饮而尽。
穆奥祖铂冷冷地瞥了眼霍尔因，低声咒骂了句，声音不大却也不小，桌边的几个代行者自然都听到了。
不过，霍尔因却没有因此而勃然大怒，反而笑得更加开怀了，仿佛被骂的不是他。
就在这时，嘉贝默索冷不丁地说:“导师回来了。”
所有人的动作都是一顿，蒙德咬着的半个煎蛋直接掉回了餐盘，他咽了咽口水，声音不自然地说:
“你开玩笑吧，导师怎么可能现在回来，要是回来了，怎么可能只有你察觉到。”
其他代行者赶紧点头附和，嘉贝默索抬眸扫了这几人一眼，然后看向长桌的最上首。
所有代行者都变了脸色，彼此交换了几个眼神，正要顺着嘉贝默索的目光看去，耳边就响起了熟悉的轻笑。
“各位，用餐愉快吗？”
长桌最上首，穿着黑白长袍的男子一手轻敲扶手，一手支着下颚，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内，疯狂宛如藤蔓般肆意生长。
代行者们赶紧站起身，以手按胸，向那人恭敬行礼，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紧张与畏惧。
男子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坐下，然后用那种令人恐惧的疯狂嗓音说:“继续用餐吧，别让我打扰到了你们。”
帕忒卡里记得，那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加快了进食的速度，似乎在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着，风度尽失，十分狼狈。
当他们都放下餐具时，桌上的物品一扫而空，他们感激地看了眼嘉贝默索，然后便将目光看向了桌子的最上首。
没有哪个代行者敢直视坐在上方的男子，他们的目光都落在男子身前的木桌上，显得虔诚而敬畏。
帕忒卡里能感到一道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他不敢去揣测，只能当做从未察觉。
安静了几分钟，疯狂而愉悦的声音终于响起，让所有代行者心中都松了口气。
“收拾东西，下午出去历练。”
帕忒卡里一愣，下意识想要抬起头，却被旁边的安尼维一把扯住的衣袖，他猛地反应过来，不禁直冒冷汗。
作为追随男子最久的代行者，嘉贝默索低声说道:“导师，原谅我的冒犯，善之代行者的历练还未结束，按规矩，我们应该留在这里学习。”
男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然后在那一双双好奇与困惑的目光中，不紧不慢地说:
“我将离开很长一段时间，无法亲自指导你们，所以决定让你们去历练。”
“感谢您的解答。”嘉贝默索再次以手按胸。
恶之领域的代行者们都悄悄松了口气，知道了导师的用意后，他们便不再那么忐忑了。
男子很快就离开了，准确来说是凭空消失了，就像他悄无声息来到这里时一样。
遵从导师意志的代行者们立刻收拾了行礼，在黄昏到来前离开了这栋共同生活了**年房子，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直到第二纪元的最后，陨落之时，帕忒卡里都在想，如果那个早晨，他们有人问一问导师为什么要离开，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噗！
利刃刺穿血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帕忒卡里转过头，就看见他的导师一把抹去脸上的血水，用那双疯狂的眼睛盯着他。
“我没教过你们两个，战斗的时候不要走神吗？”伯凯特冷笑一声，“尤其不要陷在那些无用的回忆里。”
帕忒卡里一愣，下意识看向安尼维，却见对方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表情，猜测安尼维应该也回想起了那段过往。
伯凯特不等他们回应，便再度闪身杀回了兽潮中，暗蓝色的长袍随着他的动作而翻飞，犹如战场上用不停歇的战旗。
帕忒卡里与安尼维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坚定，这对昔日交流甚少的朋友，此刻却都读懂了对方的心思。
他们提着武器冲上，在导师身边掀起令一阵腥风血雨，尽情制造着堪称恐怖的灾祸与杀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即使是身为代行者的他们，在这样接连不断的高强度战斗里，也渐渐变得吃不消了。
这不意外着他们不强，他们毕竟是位于七阶天赐者之上的存在，一只脚已经踩在了神明的门槛上。
但是，他们的对手无穷无尽，并且来自于世界之外，与他们有着截然不同的力量，似乎在某些方面硬生生压制住了他们。
这还只是一群看起来像兽的家伙，毫无思想，完全服从于它们的主人，帕忒卡里的表情凝重了起来，如果是它们的主人来到这里会发什么？
他简直不敢再想下去，只能握紧武器奋力厮杀，像是要把一生的疯狂尽数宣泄在这里。
安尼维的状态没比他好到哪去，甚至作为杀戮代行者，他的攻击来得更加猛烈。
这意味着巨大的消耗，可如果继续这么消耗下去，他们真的会耗死在这里。
但他们都没有停手，而是奋不顾身地冲向前方，紧紧追随着那个暗蓝色的疯狂身影，就像数百年前一样。
他们不会蠢到认为导师看不清状况，毕竟他们审时度势的本领还是他教的，他们都看明白，导师不可能看不明白。
所以，导师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帕忒卡里暗想着，抬手擦去嘴角的血水。
安尼维从他身边冲出，一剑劈开了试图偷袭的异兽，两人什么也没说，就再次杀入了兽阵。
冲在前方的伯凯特扬了扬眉毛，嘴角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猛然提速杀向前方。
苍白的圆月下，三个身影宛如三只小船，行驶在狂风巨浪之中，仿佛随时会毁灭。
但绽开的血花却向这只圆月昭告着，目的达到前，他们的疯狂将永不停止，他们的身体将永不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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