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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叔摇了摇头，他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摸着自己的胡子，微微低垂下脑袋，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是是非非，真真假假，你越想去参透，也就越参不透。付少将，你听老朽一句，你只管大胆的往前走就是了，其他的都是屁。”
“一将功成万骨枯。等你成功了，那些才能被称作牺牲。”
冯叔一句话，几个小辈瞬间都愣在了原地。
是啊，只有成功了，那些逝去的人才可以被称作牺牲，不然，百年之后，也只是让人唾骂的叛贼罢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好一个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付谨丞放在虎口摸索的手，在听到那句大胆往前走时便微微陷入了颤抖。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见过这句话了，师傅当年没有留下任何遗愿，终其一生，他想让的就是付谨丞只管大胆的往前走。
若不是现在身居和平饭店的乱局，又陷入钟若宁和解蛰存的两难之中，付谨丞的热泪估计根本无法阻挡，自然而然的就会滴落。
走到今天，这一路上，他们已经牺牲了太多的人，从自己的小家到整个中华的大家，山河破碎，血水恒流，太多的分离与痛苦，太多的艰难与失去。
这一路，付谨丞踏着黑暗而来，势必会嫉恶如仇，光复山河。
但钟家的事情，就当是他自私一次，他也一定要整个明白。
“前辈，您还是告诉我吧，无论是怎么样一幅境况，你让我心里整个明白，我不在乎谁对谁错，我就是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付流云会让我去抄了钟家？钟老先生一辈子清风傲骨，我不信他会和日本人牵上勾当，去卖大烟这种腌?玩意。”
冯叔听着付谨丞的话，自然前明白了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不会放弃这个谜底了。
他长叹了两口气，做足了心里准备后直接开口问了付谨丞两个问题：“付少将当年应该是刚剿匪回来吧？付家在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你应该是不知道的吧？”
“对，刚从马头山回来，直接接到了付流云的任务。”
“那段时间，日本人潜入了长平，轰轰烈烈的传播着钟家卖大烟的恶谣，钟老先生亲自向大家解释，却根本抵不住悠悠众口。”
冯叔操着自己干哑的嗓音，缓缓讲述这当年的故事，一瞬间好像打开了什么浓墨汇染的尘封的书卷，把众人都带回了他口中的那个年代。
恶谣，恶谣！
付谨丞的脑子里轰的一声，产生了一场巨大的爆炸，就是因为谣言，付流云让自己抄了钟若宁全家？
怎么可能，一代枭雄，何时变得如此窝囊！
对于上次夜话钟若宁，蔺怀仙现在依旧历历在目，付谨丞满心的愧疚，以及忍不住滑落的眼泪。
付谨丞一直以来都认为抄了钟家，是他此生犯下的弥天大错。
可那时还有付流云为他编造的美丽谎言作为支撑，而现在，撕开那张美丽的外衣，揭露出来的竟然是谣言的真相。
这一瞬间，付谨丞又该怎么去接受。
解蛰存对于苏望亭来说有多么悲痛，付谨丞对于钟若宁来说，估计也差不到哪去。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放不下的竟然是苏望亭和付谨丞。
苏望亭听到这样的一句话，立刻抬头望向了付谨丞，这一刻，他真的慌了，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何景殊缩了缩自己的肩膀，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更加的不起眼。
这件事情，从始至终，他都是知道的。
可他从来没有向付谨丞提起过，就是不想让他看到事实的真相。
可他没想到，冯叔竟然也会知道的这么一清二楚。
他不禁有些疑惑，这位冯先生究竟是个什么人。
虽然他们都说冯叔因病推到了后台，可为什么付家的境况他却了解的如此清晰。
就算有那把刀的加持，何景殊也不得不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当年在付流云身边插了奸细。
杜若枫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讲些什么事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冯叔会知道这么多。
但是打小到大，自己的一切知识和本领，几乎都是从冯叔那里学来的，他推了推自己的金丝框眼睛。
姑且选择毫无保留的相信冯叔。
“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付流云就因为悠悠之口，让我去抄了钟家全家？”
良久，付谨丞长叹了一口浊气，才继续向冯叔问道。
本来随意摆放的手，此时早已握紧了拳头，连骨骼接轨处，都偶尔发出一声响动。
蔺怀仙跨步向前，直接走到了付谨丞的身边，握住了他那双颤抖着的手。
眼下毕竟还有杜若枫在，蔺怀仙就是想通了，也不想叫外人看了去。
付谨丞整个人都完全处于紧绷状态，蔺怀仙这一靠近，差点没忍住，直接把人给甩了出去。
冯叔本以为说到这，也就差不多可以了。
不想这付家小辈，真的颇有那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付流云一辈子乱世枭雄的形象，算是要亲手毁在他儿子的手上了。
“付少将啊，你年纪还小，还不能理解流言非语的伤害力，这个世界上，比刀枪更恐怖的东西就是人啊。”
“钟老爷子一辈子刚正不阿，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委屈，若不是他都一把老骨头了，估计能拄着拐杖和那群狗日的拼命去。”
冯叔说道激动处，咳嗽声不停止的就泄露了出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那早已失明的眼角处竟然有纷纷的泪滴滑落。
不知道这老人家是收到了些什么过去记忆的摧残，整个人都摊到在了椅子上，发出一声比一声响亮的咳嗽。
那节奏，似乎活生生的要把自己的心肺全部都刻出来，才肯罢休。
不多久，血便溢上了冯叔的嘴角。
杜若枫见状，赶紧走到了冯叔的身边，一手拦住他的身体，一手就开始指挥着付谨丞。
“愣着干什么，开门叫人啊。这房间是坐了隔音了，耳奴根本就听不见！”
杜若枫缓缓拍着冯叔的背脊，戈手的感觉让他格外心疼，他整个拥住冯叔年迈单薄的躯体，把脸都挨近冯叔苍老的容颜，两行热泪热不知就流了出来。
他颤抖着自己的嗓子，似乎再和冯叔说话，又好像在自己呢喃一般：“冯叔，你别吓我啊，你千万别吓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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