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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远深黑的天空之中,月亮不知何时自重重乌云后探出身来,给大地便撒上了一层银白幽冷的清辉。
两人先后在马背上下来,百里红解开缰绳,将马儿放归野外后,带着夏瑾,飞越城墙,将其送回了雁城驿馆。
天明之时,夏瑾打开房门,自内出来,惊呆了院中早起洒扫的杂役。
“夏提刑,您回来了?太好了,我这便去禀报知州大人。”
夏瑾不见这两日,着实苦了张晁,他体民爱民,自是深得底层人民之心。
见紧闭了两日的房门突然打开,自内出来的人竟是已失踪两日的夏瑾,杂役百般惊喜,甚至未来得及放下手中之扫把,径直冲出了小院,倾刻便不见了影……
大半个时辰后,张晁自州衙匆匆赶来。
他身着官服,眼下有一圈重重的乌青,神色间有明显的疲惫。
许是来的太急,头上的乌纱甚至略有歪斜。
此时,夏瑾已用过早膳,在驿馆前厅之中等他。
张晁甫一入内,便是好一阵抱怨诉苦,直言夏瑾不见这两日,他是如何的忧心,派出了多少人手寻找,陈氏一案的双方当事人又是如何对他施压……
如此林林总总,夏瑾耐心的听着,直至其最终消音。
“张大人,陈氏一案特殊,我这两日隐藏身份,对陈氏嫡系、旁支两宗人员之素日事迹与风评,进行暗查走访,以便于作出最适当之判决。为免消息走漏,两家人有所提防,使得查到的信息不够准确,故而隐瞒了您,还望见谅。”
夏瑾扯了谎,自椅子内起身,冲张晁弯腰施以一礼。
既是对张晁派人寻她表示感谢,亦是对自己欺骗他的一种致歉方式。
张晁素来对谁都无甚脾气,此时夏瑾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他心中仅存的些许微词顿时消弭,反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连忙起身回礼。
两人又聊了几句,方才进入正题……
一番商议,夏瑾决定立即采取行动,由州衙之人引路,提刑司差役亲自前往陈平、陈安等涉案人员府中,将一干涉案人等尽数带至州衙大堂,由她主审,张晁旁听。
夏瑾此番前来雁城,吴班头随行。
此人办事效率颇高,手下之差役各个精干。
仅一个半时辰,便将应至州衙听训受审或为证举告之人,一应带抵州衙大堂。
明镜高悬,威严凛肃的公堂之上,夏瑾拍下惊堂木,将一干涉案人员尽数传上堂来,意图速战速决。
在三班衙役的“威武”声中,陈平之妻陈刘氏,其子陈克用;
死者陈安之妻陈王氏,嫁予韩熹文为妻的长女陈雅如;
另两名死者与六名伤者之妻或子;
以及当时于陈平府外遥望内里发生之事的数名目击者,跟于引路差役身后,陆续入内。
吴班头前往这些人府中传讯之时,各府之人皆不甚配合,他以雷霆手段将之镇压,尽显提刑司不容侵犯之威严。
故而此时面对吴班头的上级夏瑾,这些人皆老实多了,除去身有武举人功名的陈克用,其余人皆依律叩头拜见。
夏瑾据卷宗之上所载,对在场之人一一问询之后,拍下惊堂木,开口,声音清冷肃然,话锋直指陈克用:
“陈克用,你因旁支欺上门,生母被辱,愤而杀三人,伤六人,此罪,你可还有要辩驳的?”
“大人,我没什么好争辩的,人的确是我杀的,哪怕重来一次,我也不会放过那些混账!”
自案发至今,陈克用从未后悔杀人伤人。
在他眼里心底,那些人在他父亲尸骨未寒之际,打上门来找茬,又那般侮辱他母亲,纵是杀他们千次百回,亦难消他心头之恨。
陈克用话音落下,一旁隐忍啜泣的陈刘氏再控制不住,嚎啕大哭:
“夏提刑,世人皆言您办案公允,可民妇的儿子杀人是被逼无奈的,情有可原,您啊~”
陈刘氏话尚未说完,便被跪于她身旁的陈雅如猛力推翻在地。
陈雅如满脸愤恨的瞪着陈刘氏,面容扭曲的啐出一口唾沫,出口之言极难入耳:
“呸,狗屁的被逼无奈!杀人了就是杀人了,就该偿命,哪来的情有可原?你这老娼妇……”
“放肆!竟敢口出秽言,咆哮公堂,藐视律法,来人,掌嘴二十!”
夏瑾拍下惊堂木,冷声打断陈雅如的咆哮。
她心底早已恨透了韩熹文,此时其妻犯她手里,她虽不至公报私仇,却也绝不会容情。
“夏瑾,我可是二品镇边大将军韩熹文之正妻,你不过是一小小的四品提刑官,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胆量动我?”
陈雅如倏的站起身来,右手伸出,直指夏瑾,言语间尽是浓浓的不屑与嚣张。
“在这公堂之上,纵是皇子皇孙有违法纪,本官亦将依律办事,何况是你一个身无诰命的将军之妻?”
夏瑾冷眸半眯,一声冷嗤。
今日打陈雅如,也是给韩熹文一个警告。
她视线转向一旁的差役,沉声二字:
“行刑!”
陈雅如未料到夏瑾竟真敢对她下手,一时愣在原地,被差役摁跪于地,硬生生挨了好几个耳光,方才回神。
她下意识便要挣扎,却又有一差役上前搭手。
她使尽浑身力气却无法挣脱,直至二十个嘴巴抽完。
差役松开她时,她嘴角沁出丝丝血迹,双颊红肿,头脑晕眩,无力的瘫软在地,全然不知今夕何夕。
如此一幕,看得于堂下旁听的张晁心生震撼,满头大汗。
竟连将军的妻子也敢抽,这位提刑大人,真真是……
怎一个牛字了得!
见有当朝二品大将军做靠山的陈雅如被打,那些心怀鬼胎之人皆在瞬间变得老实。
夏瑾将堂下之人的反应尽数收入眼底,接连询问数人后,视线最终转向陈安之妻陈王氏,以及另两名死者之妻:
“你三人代亡夫状告陈克用杀害人命,经查,你三人所言确为事实。然,你三人之夫意图抢夺他人家产,并以极恶劣之方式施暴在前,致使受侵害方逼不得已,愤而反击,场面失控,方才导致三死六伤之惨局。此案当中,陈安为罪魁,当负大半之责,另两名死者与六名伤者,以及陈克用九人,当承剩余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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