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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还可以看到淡红的晚霞与淡蓝的天空，还有那密布的白云。
在一条幽幽暗暗的小道上，一道修长的身影穿着复古的衣裳，极为优雅也极为悲伤的慢慢彳亍前行。
在小路的尽头，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山头。
在树木掩映的山头顶上的位置，就着傍晚的辉光隐隐可以看到一块碑。
人影慢慢自幽暗的小道走出，夕阳下，他那雪白的头发被晕染上了一些金色的光。
时间，时间总是那样的淡漠。
这一天，年老的张尔背不驼、腰不弯，一如年轻时挺拔，可却再没有年轻时的朝气。
“我还活着，而你，已经离开很久很久了呢。”
张尔看着身前略显低矮的石碑，嘴里喃喃着：“不过呀，我也快了，快离开这个令人眷恋的世界了。”
恍惚之间，张尔的记忆飘飞着，好似回到了他还年轻的那一年，回到了他还年轻时的那一座城。
还是在这一瞬间，他好似一个旁观者一般，目光往向了山下的一间西式建筑。
那是一个小教堂。
洪城，天明大道303。
“在婚约即将缔成时，若有任何阻碍他们结合的事实，请马上提出，或永远保持缄默。”
张尔将车停在教堂外，缓步从侧门走进了小教堂，静静的坐在最后一排的一个角落里，看着前方正在进行的婚礼。
“王兰，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愿意。”
看着台前渐渐走到尾声的结婚仪式，张尔起身，悄悄的离去了。
王兰是一个有想法的女人，三十多岁结婚，终于找到了一个她心目中想要的男人。
只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张尔开启自动驾驶，自己自顾自的拿起平板看了起来。
只见平板上，王兰这十年来所有的职位变动、人际交往，都仔细的罗列在屏幕上……
张尔一直看到王兰怀孕，确定婚期，再到今天的婚礼，短短三周，所有的事情进行的迅速而平稳。
就好像，王兰真的找到了这一生中对的人一般。
往后半生，张尔的身影再没有出现在这座生养着他的城市，直到……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间又是五十年。
又一次来到了洪城城郊的某一处公墓。
张尔跟着司机，左拐右拐来到一处正在举行葬礼的地方。
看着那个熟悉的骨灰盒缓缓消失在眼前，张尔转身离去，心中似有一道枷锁咔嚓一声断裂了。
过来送葬的人里面，只有一个王兰的外孙女，自然也就没人注意到张尔的离去。
转眼又是六十多年过去，张尔也已经快要一百五十岁了，他感觉到自己的大限也就要到来了。
这些年以来，张尔走上了追求长生的道路，但终究还是晚了一点，或者说这个严格的物理宇宙限制了张尔。
无奈何，张尔只能够看着自己一天天的老去，一天天的走向死亡。
尽管在他人看来张尔已经是活出了一个奇迹，但张尔自己知道，他并没有创造出奇迹。
也是这一天，再次来到这个地方，曾经的荒芜早已不再，曾清楚的碑文也渐渐模糊，他也看到了自己末日越渐临近。
意识渐渐沉入最深沉的黑暗，张尔心中感叹，终究还是要死吗？
他这一生，几乎就只做了一件半事，默默的关注的关注王兰和追求长生。
前面做的很好，心中对此毫无遗憾，他用自己的前半生写下了一封寄不出去的情书。
可后半生便有些差强人意了……
在一片枯寂的虚无中，张尔的记忆开始一片片一丝丝的剥开，不重要迅速的淡忘，重要的记忆也开始变得模糊。
傍晚，太阳收敛起刺眼的光芒，变成一个金灿灿的光盘。
那万里无云的天空，蓝蓝的，像一个明净的天湖。
慢慢地，颜色越来越浓，像是湖水在不断加深。
远处，隐约可见连绵的山峦，在夕阳映照下，涂上了一层金黄色，显得格外瑰丽。
不一会儿，太阳又好似笑红了圆脸，亲着山峦的头，向大地、天空喷出了红彤彤的圆脸，在纯净的天空织就美丽的锦霞。
张尔将书放在水泥砌好的“栏杆”上，人也半倚在上，歪着头，看着王兰猫步走出。
王兰有着一头乌发，不长，就张尔观察刚好可以遮住背部。她有一双长腿，并不是笔直的那种，但肉肉的，也依旧给人一种美感。
王兰缓缓走过来，给张尔带来一阵轻微的香风，敏锐的嗅觉让他可以分辨出，那是属于少女的气息。
王兰穿着短袖，靠近了，从略高处可以看见锁骨，很白皙。她的五官看起来就很普通了，只是稍稍耐看些，但整个的带着一种安静的气质。
张尔喜欢这么安静的气质。
“嗯…，你的书。”，张尔将“栏杆”上的课本拿起来，递给了王兰。
王兰原本是站在一米外的，但张尔手并没有伸出去多少。
“谢谢。”
接过书的王兰与张尔间的距离差不多只有小半米。
同时，在王兰道谢的刹那，张尔的心中划过万千思绪，手心隐隐有汗冒出，喉咙也隐隐有些发干。
迅速的，张尔伸出左臂，将王兰环近自己，身体同时靠了过去。
一瞬间，接触的刹那，张尔浑身毛孔都好似打开了大口呼吸。
这对于练了七八年九息服气的张尔来讲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可就在此刻，就这样的发生了。
“王、王兰，我、我喜欢你……”，张尔的声音很轻、也很低，甚至是越来越低，到最后犹如蚊子的嗡嗡声。
但此刻，世界好似变成了一瞬即永恒的寂静，那嗡嗡声，听在张尔的心里，好似惊雷炸响。
夕阳，绽放出万道霞光，将校园整个的映照成金色……
那是一个美丽的傍晚，有着一个美丽的晚霞，张尔第一次表白，以沉默结束了。
漫步在县一中，路两旁是参差交错的樟树与松树，路面上是斑驳的光影，为大下午带来一抹清凉。
张尔又看了看时间，驻足观望了一下四周，想了想，朝着一处树荫下的石凳走去。
风吹过，树叶刷刷的落下，时间缓缓的流逝。
叮铃铃……
伴随着一阵熟悉的铃声响起，张尔立刻便知道、这是放学的铃声，与下课的铃声格外的不一样。
“是王兰小姐姐吗？我已经快到你们学校了哦。”
“唉这么快的吗？”
“当然了，二中比一中要早五分钟下课的嘛。”
一中女生宿舍楼下，张尔笔挺的站在门口等着。
张尔看了看时间，已经半个小时了。
忽略四周不时瞄过来的视线，忽然，张尔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唉，这里。”，张尔一边喊道，一边猛力挥了挥手。
接过王兰手里的行李箱，张尔低头看着依旧一米六几的王兰，问道：“你的包要不要我帮忙背啊？”
“呃，这个就不用了吧。要不你给刘思春拿下行李吧。”
一行三人，出了校门，张尔刚要表示开车送两人时，一旁的王兰忽然说道：“我表哥来接我了。”
张尔闻声看过去，只见一辆摩托车缓缓开到三人身前。
“来来来，把东西给我。”，男子一边说着，一边从张尔手里抢过行李，往摩托车上绑。
张尔看着骑摩托载着王兰渐渐远去的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这人，好像就是李梦音和金小燕当初给我看的照片里的那个男的吧？
张尔皱着眉头离开了。
秋意渐深，这天，张尔收到王兰发来的消息。
没有犹豫，张尔抓起一把大伞匆匆出门了。
冰冷的雨水，滴滴答答的敲击在张尔的雨伞上，一如一曲欢快的乐章，秋意好似也淡了几分。
啪啪。
脚步匆匆，溅起一片片水花，张尔跟着心中的感觉，跟着马路迅速的前进。
转角，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张尔的眼帘，好似闯入了张尔的世界。
“王兰，这里。”，张尔说着，迅速的朝王兰靠过去。
“陪我走走好吗？”
“嗯！多久都行。”
走过商业街，走过公园，走过了繁华来到县一中后面，来到一片橘子林。
“哇哦，我一直都不知道，这里竟然还有一片橘子林唉？”
“唉，这里好像就是你宿舍吧？”，张尔四下观察了一波，发现小坡下就是一中女生宿舍，不经惊讶的说道。
“是啊，我记得中秋的时候还在和室友在这摘过橘子呢。”
“橘子甜吗？”
“嘶，又酸又苦，还要十块钱两斤，是指最少得买他两斤才让摘。”
“那这地方怎么还在啊？这里差不多也算是在县城中心了吧？看这里面的房子，也不像是有钱人开的啊。”
“听说过两年就要拆了建楼，没看这橘子树都没有修剪了吗？听说，这里的橘子以前还是挺好吃的。”，王兰指了一些已经拖到地上的枝丫道。
“这还差不多。”，张尔肯定的点了点头，又问道：“还要往前面走吗？这里已经到聋哑学校了。还是说，今天就到这里，你直接从刚刚那个小门回宿舍？”
王兰摇了摇头，说道：“不要，宿舍太无聊了。”
“那要不去我学校转两圈？”，张尔小心的建议道。
“嗯，随你。”
县二中虽然是重点，但原本县一中才是重点高中，所以，县二中其实还没有县一中来的大。
所以，县二中其实也没啥逛的。
“我要回学校，有点冷了。”，王兰忽然间对张尔说道。
“呃，也好，我送你回去吧。”，张尔讪讪的放下自己桌上的课本，很多想说的话瞬间咽下喉咙。
“来，你先披着吧。”，路上，张尔一边将身上的外套披在王兰身上说道，一边看了看天，就要收伞。
“唉，等下。”，王兰忽然间打住张尔的要收伞的手，低垂脑袋对张尔说道：“等下雨还会下。”
一瞬间，张尔的心，有些走远了。
一路上，好似深秋般沉默，这是收获丰硕果实的季节，还是离愁的季节？
寒假，张尔刚刚给王兰写完信，忽然灵光一闪，好似想起了什么，开始翻找起初二的课本。
不一会儿，张尔打开已经有点泛黄的语文书和依旧比较整洁的数学物理课本，在书的扉页、前言以及书后面空白的纸上，找到了一些字迹。
语文书上的字最多，有的已经开始在化开，看过去也有一些模糊，一种时间的古旧感跃然纸张之上。
“知道你喜欢那个女人，但她真的真的不是你的良配，你太老实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像是一个榆木脑袋呢？你学数学物理的聪明呢？”
“你一定要幸福呀。”
“哼！猪头猪头猪头……”
“哼！懒猪，你怎么这么傻？”
“真的，王、、、，她不适合你的。”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发现我写在这里的话呢，也许，永远也发现不了的吧？傻瓜。”
“唉，为什么数学和物理就这么难呢？”
“你一定要好好的啊，我的小懒猪……”
“如果初一的时候，你遇到的是我，那该多好啊？”
“傻子，人家三年级就做你后面，知道初一没和你分同一个班，人家……”
“也许你已经不记得人家初一那次逼你绝交吧，那两张纸我可是写两个星期呢。”
“你会不会怪我，会不会觉得我无理取闹？可是你为什么就是不理我？”
“唉……，马上，初二马上就要结束了。”
“你还会记得我吗？我会一直记得你的。”
“你不知道开学当我知道和你一个班的时候有多高兴哦，笑的像傻子似的。傻子……”
“又坐在你后面，还真的是，很像很像小学的时候的。”
“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你要幸福啊。”
张尔一页页的翻寻着，仔细的一页页的翻寻着，心中好似忽然破了个口子，又好似忽然间、停止了跳动。
里面，有李梦音写的，也有金小燕写的，两种字迹，但已经分不太清楚了。
只是，原来她们都……
原来，我曾经，错过了那么多的吗？
原来她们是因为爱我的啊？
可、我都不知道啊……
那是躁动的青春，也是懵懂的年岁！
那些过往的记忆，一点点一滴滴，伴随着忽然的变故，自张尔心底，自他的灵魂深处骤然间迸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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