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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槿樨眉眼认真：“三妹妹，这里没有旁人，你只管如实回答我。”
姬梅垂眸，像是思虑了良久：“皇后娘娘除了对二皇兄关怀备至，我们几个，不过都是表面功夫。”
这话说出来，若被人听去，姬梅麻烦就大了。她也是信任苏槿樨，才敢这么说。
这也是正常的。母亲都会偏心自己亲生的孩子，皇后对庶出的子女不冷不热，也无可厚非。
苏槿樨凝眉：“皇后娘娘她当真对殿下关怀备至么？”
姬梅听出苏槿樨话中的疑虑，便知她想听的不是这个答案。姬梅把头低了低，有一件事，她不知当说不当说。
姬梅欲言又止的样子，苏槿樨哪里看不出来。
苏槿樨把身子往前倾了些许，直视着姬梅的眼睛：“三妹妹，这对我，对你二皇兄，都很重要。”
她并没有对姬梅用催眠，但姬梅望着这双意味深沉的眼睛，不可自拔地陷了进去。
“皇后娘娘平日里，确实对二皇兄无微不至。只是私底下……好像并不是完全这样。”姬梅犹豫着，讲出了一件许多年前的事。
那件事有些年头了，姬梅那时还小，可那一幕，她至今不曾忘。
那年姬梅五岁，姬墨十一岁。
冬日的梅花开的正艳，地上堆了厚厚的积雪。姬梅那时只觉得梅园里的梅花好看，想要折下来把玩。可她身高不够，小小的身子踮起脚尖，怎么够也够不着。积雪尚未融化，她脚下一打滑，眼见着就要往地上摔去。
“三皇妹。”清越的少年音泠泠入耳，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了她一把。小姑娘一惊，抬头看见眉眼精致的少年温然而立，如玉的面上含着春风般的笑。
“……谢谢二皇兄。”年幼的姬梅乖巧地行了个礼。生性内向的她有些怯意，但面前少年温和的模样让她安定了下来。
姬墨微微抬头看了看她头顶的梅花：“梅花很美，三皇妹是想折下来么？”
姬梅一阵惊惶。她忽然记起了宫规——宫中的一花一木，都不可攀折。
虽然这规矩只是针对宫人的。若是帝王宠妃，还不是想摘几朵就摘几朵。但生母不得宠，又不如姬雪讨喜的姬梅显然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资本。
姬梅不知道如何辩解：“我……没有……”
姬墨笑了声，却没有斥责她，而是温和道：“梅花之美在于魂，迎霜傲雪，傲骨不折。若是折了，反倒不美。”
姬梅懵懂地点点头。
只觉得二皇兄好温柔。
连母妃和妹妹都没对她这么轻声细语过。
突然，她的脸色一白，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那神色不再是对着他。
姬墨笑意凝了凝，他回头，看到远远走过来的皇后倚仗，那边似乎还没有发现他们。
他唇边的笑意淡了。
姬梅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前，皇后朝姬墨心窝上踹的一脚，把母子的关系踹的比这冬天还冷。
那段时间，皇后与姬墨在冷战。
姬梅不知道这桩缘由，她只是单纯的害怕皇后。
那时候皇后还没有现在这样惯于装和善，那时她毫不掩饰对他们这些庶出子嗣的厌恶，哪怕她只是个公主。
姬梅害怕面对她。
“怕么？”姬墨转过身来，轻声安慰她，“怕就躲到石头后面去。为兄来应付她。”
应付这个词听起来有点怪。姬梅注意到姬墨说这话时，向来温和的脸上一片淡漠之色。
二皇兄似乎不喜欢皇后娘娘。
姬梅不明白为什么。皇后娘娘虽然对他们不好，但是对二皇兄应该是很好的啊？
年幼的姬梅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对皇后本能的恐惧让她乖乖跑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藏的严严实实。
皇后很快被一群人簇拥着走了过来。
姬墨微颔首，淡淡道：“母后。”
皇后皱眉：“你这是什么态度？礼数都忘了吗？”
皇子见了皇后，理当俯首作揖。姬墨往日都做的很好。
就连皇后身边的宫人也觉得吃惊。
二皇子一向最知礼数，怎么这回这么不对劲？
姬墨唇边溢出一丝温和的笑，眼神却微冷：“母后可配儿臣以礼相待？”
十一岁的少年到底年轻气盛，还不懂完全的收敛锋芒。前些日子才遭遇了那种事，若是换了别的孩子，只怕要闹个天翻地覆。姬墨这般反应，已经是冷静到极致了。
“你是在出言顶撞么？”皇后脸色一沉，“本宫是你的母后！你的孝何在？你的书都白学了么！”
姬墨嘲讽地勾了唇角：“母后也知儿臣是您儿子？您压我一个孝字，儿臣敢问母后，懂不懂一个尊字。”
所有人都认为孩子必须要孝顺父母，却从没有人觉得父母也得尊重孩子。
皇后把他当一个通往权势地位的工具，她，尊重他么？
皇后恼羞成怒：“冥顽不灵！你就在这跪上两个时辰，给本宫好好反省！”
姬墨这几日的不听话让她烦心。她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傀儡，而现在的姬墨无疑是逐渐脱离她的掌控。
姬墨没有再为自己辩驳，他神色重新恢复平静，连一丝嘲讽的笑意都敛了下去。
他一撩衣摆，静静跪了下去。
“皇后娘娘，这……”宫人想说，这责罚是否过于严厉。这天寒地冻的，再过两个时辰就入夜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谁敢替他求情，就一并跪着！”皇后冷声。
这下再也没有人敢为他说话。
皇后走了，她身后乌泱泱的一群宫人也走了。留下身形单薄的少年跪在雪地里，脊背挺直，神情平静。
姬梅等皇后走了好一会儿才敢现身，她红着眼跑到姬墨身边：“二皇兄。都怪我，害你被罚。”
她不知道姬墨与皇后的恩怨，只以为二皇兄是因为自己才被罚跪的，心里内疚的不得了。
姬墨哄她：“与你无关。三皇妹不必自责。”
姬梅只觉得他是在宽慰她。这么冷的天，地上还有雪，跪雪地里两个时辰，膝盖都会冻伤的。
她固执地不肯走，就陪在他身边说话，不想让他感到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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