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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觉得南淮残忍，梁卷生那种败类，无论如何处置都是死有余辜。让他惊讶的是，南淮看起来那么柔弱的一个少年，却能拥有如此魄力。
被梁卷生折磨的少年很多，每一个都对他恨之入骨。可换做任何一个少年，要他们亲自去报复，恐怕大多数人也只敢刺上那么几刀。南淮却是将梁卷生鞭打得遍体鳞伤后，又将他粉身碎骨，千刀万剐……听狱卒说，南淮行刑时，从始至终都很镇定。
姬墨听完，神色淡然，并没有多少意外。倒是苏槿樨道：“果真是个睚眦必报的。”
梁卷生施加在他身上的一切，果真被南淮百倍奉还。梁卷生折辱他，他就锤断了梁卷生的命根。梁卷生废了他腿，他就断了梁卷生一身骨头。梁卷生给他造成了那么多皮肉伤，他就揭了梁卷生一层血淋淋的皮。
除了眼睛。
南淮没有弄瞎梁卷生的眼睛，除了不小心打到眼里的那一鞭子，他都没有伤害梁卷生的眼睛。
苏槿樨可不认为这是南淮的仁慈。南淮这是要让梁卷生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粉骨碎身，剥皮抽筋，直到最后一刻才咽气。
这是多么残忍的折磨。
可，意外的合她胃口。
果真她骨子里也不是什么好人罢，完全不觉得有哪里过分啊。就是不知道言兮这般良善之人，对此会不会不赞同？
毕竟这般死法，对常人来说是有些骇人听闻了。
苏槿樨打量姬墨的神色，见他仍是那般云淡风轻，不由问道：“你不觉得……南淮做的过了？”
姬墨眼眸微转：“槿樨觉得过了？”
没有，她才没觉得南淮过分，她只想说南淮干得漂亮。
“我是在问你呀。”苏槿樨望着他。姬墨这张脸简直可以用神圣来形容，通身干干净净，世间所有黑暗血腥的事都与他不沾边。
姬墨失笑：“在槿樨心底，我究竟是何模样。”
苏槿樨脱口而出：“你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姬墨摇头：“槿樨，不要把我想的太好。我觉得南淮做的没错，甚至还不够狠。倘若是我，我会让梁卷生永远生不如死地活着。他就这般气绝，我颇为遗憾。”
苏槿樨：“……”
你还是那个悲天悯人的姬墨吗？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只是个俗人，又不是圣僧。”姬墨说，“我若同情梁卷生，那些被他凌虐至死的人又算什么？为恶人辩护，不过是伪善。”
姬墨凝视苏槿樨：“所以槿樨，若你以为我是至善之人，恐怕要失望了。我从不是。”
苏槿樨却是眉眼一弯：“没有失望。”她扑进他怀里，低声道，“我很满意，很开心。”
她询问姬墨对于南淮此事的态度，何尝不是在小心翼翼地试探他对她的容忍度。她很清楚，假的终究是假的，她始终成不了真。她的本性便带有恶，难以更改，迟早都要露出端倪。而姬墨，若是连南淮这样的行事都接受不了，那定然也是不喜她的本性的。
可姬墨却说，他并不觉得南淮过分。这是不是说明，就算她暴露本性，他也能够全盘接受呢？
只是苏槿樨还不敢笃定，在确定姬墨不会因为她的本性而疏远她之前，她必须得小心翼翼地隐藏下去。
她信他，可不信自己。
开在黑暗里的花朵疯狂眷恋着阳光，既渴望他能看到真正的自己，又因在光的面前自惭形秽而不敢露出真容，这便是苏槿樨对姬墨的心态。
苏槿樨突然毫无征兆地一扑让姬墨有短暂的愕然，一旁的惊鸿目光不自然地飘移。姬墨冷睨他一眼，惊鸿立刻很有眼色地滚了下去。
姬墨不是很明白苏槿樨为何突然抱他抱的这么紧，她似乎很紧张，又有着一丝放松。
他轻轻回抱住了她：“槿樨，你在害怕什么？”
姬墨注意到怀里的少女身子猛的一僵，浑身像竖起了尖刺的刺猬一般抗拒，他知道，她这是不愿说。
他并不逼问她，安抚地轻拍了拍她的背：“你什么都不用怕，我在这儿。”
苏槿樨说：“怕你离开我。”
姬墨抱着她的力道骤然变大：“不会，我不会离开你。”
他以为苏槿樨又担心起他的身体。
却不知苏槿樨是在担心他是否会因她的本性而疏离。
光与暗是两个极端，怎么能相融。
两人拥抱了许久，苏槿樨最先放开他。
她故作懊恼的样子：“我又矫情了呢。”
姬墨没有配合她演，他轻叹：“槿樨，我说过，我能够接受你的任何模样。”
苏槿樨双眸一缩，险些以为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面目。
转念一想，怎么可能呢？她一直都收敛的很好。曾经在马车上，他说：“你就算真造作一辈子，我也宠着你”，他大概是要表达这个意思罢。
“言兮。”她说，“如果……我是梁卷生那般模样呢？”
姬墨很沉静：“你不可能是梁卷生。”
苏槿樨仔细想了想，她的确没有梁卷生那样的恶趣味，就换了个说法：“那我要是个很坏很坏的人呢？”
姬墨还真跟她探讨起了这个问题：“有多坏？”
“比如……喜欢杀人……”
“滥杀无辜？”
“才不会。”
除了那些刺客，苏槿樨迄今为止只杀过两个人，就是在她七岁那年，虐待楼中姑娘的恶霸与把她卖入青楼的男子。之后因为师傅的教诲，她一直都压抑着自己，再没杀过人。
她杀的那两个，都不算无辜。
只是在那之后，她就发现自己格外嗜血。但凡欺负她的人，哪怕罪不至死，她也有想把人杀掉的欲望。
如果不是牢记师傅的教诲，她绝对会真的动手的。
这样的她，难道还不算恶人么？
姬墨说：“那便算不得坏。”
“可如果总是想杀一个罪不至死的人呢？如果不杀掉，我就会很不开心。”
苏槿樨问的这么详细，姬墨神色凝重起来。他看着苏槿樨，似乎是想看出她是在试探什么还是只是随口一问。
苏槿樨脸色一僵。
她太急功近利了，这么个问法，言兮一定起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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