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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样？”姬语颤着手检查顾青时的衣衫，“好多血……”
顾青时忙道：“血都是别人的，我没有伤到。”
姬语这才松了口气：“那便好。”
顾青时眼尖地看到姬语手臂上的血丝与淤青，神色一肃，“你的手怎么了？”
“方才马车颠簸的时候撞到了，不打紧。”姬语宽慰他，然后转头看到柳狂歌，眼中有惊讶，“你……”
柳狂歌抱拳行礼：“末将见过公主殿下。”
姬语望了望顾青时，欲言又止。毕竟上回柳狂歌还是个救了绾绾的江湖侠客，这次突然变成帮他们对付刺客的楚国将军，跨度有点大。
“上回瞒了身份，是末将的不是。”柳狂歌解释了自己的身份问题。
“无妨，我们也没有如实相告。”顾青时不在意道，“倒是将军你，又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马车帘子被掀开一角，探出一个小脑袋。见到柳狂歌，顾绾绾惊喜地喊道：“柳哥哥！”
柳狂歌眉头微动。
既然魏公子的身份是魏国世子顾青时，那绾绾的身份也不言而喻——那位魏国最受宠的小郡主，顾绾绾。
“郡主。”柳狂歌行礼。
无论他们有怎么样的私交，但既然他现在代表着楚国，就不能不讲究礼数。
“柳哥哥别这样，你救了绾绾一次，现在又救了我们第二次。应该是我们向你道谢才对。”顾绾绾忙说。
柳狂歌颔首：“世子请。为免再出意外，接下来末将会护送世子一路抵达醴城。”
顾青时没有异议：“劳烦将军了。”
……
醴城，东宫。
“我早有所料。”姬墨在听完苏槿樨的转达后，平静地吐出五个字。
那夜的刺客正是离王，姬墨也是因为发现了真凶，才没有追查下去。
秦国是七国里最强大的一个国家，硬碰硬绝非明智之举。倘若当日直接抓到离王，还能让秦国给个交代，让楚国变成占理的一方。问题就出在，那夜让他给逃了。
姬墨当夜在东宫，并未与沈江篱见面，否则沈江篱插翅难飞。姬墨是事后从现场的蛛丝马迹中，推断出沈江篱的身份的。
“你果然知道。”对于姬墨的睿智，苏槿樨早就习惯，只是还在生气一点，“你都没告诉我。”
“告诉你作甚？你不是最讨厌我与你谈公事的么？”姬墨浅笑。
“我那是要你好好休息，不是让你独自担着——”苏槿樨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再说了，这种事，与你往日里那些能一样么？”
姬墨不解：“有什么不一样么？”
苏槿樨：“……”
“好了，槿樨。”他安慰她，“离王那夜并没有得逞，也没对我造成什么伤害。我又何必说出来让你担心。”
“他那晚闯入皇宫，为的是什么？”苏槿樨问。
说是刺客，但沈江篱并没有刺杀任何人。楚国最值得杀的目标在东宫，他跑皇宫里做什么？
“他不是要杀人，只是要偷一样东西。”姬墨说。
“什么东西？”苏槿樨追问。
“碎片。”
苏槿樨一怔。
“楚国有两枚碎片。一枚是扬州比武大会上，由长安公子转交于你的。一枚是原本就在皇宫里，不知留存了多久。”姬墨缓缓道，“沈江篱要盗取的，便是宫里那枚。”
“他怎么会知道楚国有枚碎片？”碎片这种事，哪个国家得到了都不会大肆宣扬的罢？
姬墨摇头：“我不知道。那枚碎片存在于皇宫的时间很久了，比我的年龄还要久。许是上一代之间的故事，沈江篱从前任秦帝口中获晓也未可知。”
秦国现任皇帝沈江泊是沈江篱的同胞兄长，这对兄弟与姬墨容与等都是平辈。只是秦国上一任帝王死的早，沈江泊早早继位，身份上暂时高过姬墨他们一筹。
前任秦帝是病逝的，临终前或许是告诉了沈江泊兄弟两什么，让沈江篱得知了楚国皇宫中有碎片的存在，并冒险前来偷盗。
“那枚碎片，就藏于皇宫的长生殿。”姬墨凝望苏槿樨的眼睛，轻声道，“也是当年我看见你母妃的地方。”
扑蝶花间里，闻人月下笛。循声吹者去，疑在画楼西。
这首《逐蝶诗》，是他四岁那年所作。
当年他在宫中迷路，误入长生殿后园，见到的便是苏槿樨的母妃阿嫣。此后他再没见过她，当他羽翼丰满再入长生殿时，殿内早已不见阿嫣的踪影，只发现了一枚宝图碎片。
碎片被重重保护，外部设有道道机关。但姬墨还是毫发无损地避开所有机关拿到了碎片，只一眼，他就将碎片放回了原处，然后亲自改进了机关。
沈江篱就是被姬墨设下的机关术弄伤的。
察觉到机关被动过后，姬墨就又去了一趟长生殿，在殿内留下的血迹和武器里，觉察到了沈江篱的身份。
“母妃……”苏槿樨轻喃。
记忆里的母妃温柔可亲，后来她死了，留给她的就永远是一个模糊美好的影子。可现在，种种迹象表明，母妃不仅没有死，还很神秘也很强大，还封存了她的记忆，把她一个人留在险恶的宫里，任她受尽欺凌。
这究竟是……为何？
如果不是七哥哥相护，如果不是苏槿樨足够聪明，尚未成长起来的她真的会死在那里。
不管那人有怎样的苦衷，都不值得被原谅罢？对于抛弃和背叛，苏槿樨绝对无法原谅。尤其是，那是她的至亲。
苏槿樨发现，自己当真是有些冷血的。如果她的母妃死了，她还能安慰自己母妃是爱她的。可若是没有死，那个抛弃女儿的女子就不再是记忆里美好的模样。
是否有那么一刻，她希望她的母妃，是真的死了？
答案是，是。
她希望那个女人真的死了。
苏槿樨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很不正常，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暴戾。她素日里平和温柔，心底却始终压抑着一头蠢蠢欲动的野兽，深埋黑暗地底，随时破土而出。
她又怎么会知道，那是曼殊在保护她，那也是曼殊在自保。
曼殊沙华，永远都在经历离别、背叛、不幸。她若善良，世人欺辱，她若邪恶，世人唾骂。
无论善良还是邪恶，都无法摆脱悲哀的宿命。
既然善良没有好报，既然上天认定她血腥邪恶，不得善终，那她便遂了它的愿，抛弃良知，做朵嗜血无情的黄泉之花好了。
她曾经，也想成为天上纯白无瑕的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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