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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冠冕下的容颜精致艳丽，却面无表情。容与扔下手中的战报，眼中划过淡淡的躁意。
战败，又是战败。
当今世上只剩下楚国与燕国，其余五国皇族中除了顾青时主动投诚得封文安侯，其他的要么贬为庶人，要么已经死了。
容与是断不可能归降的，而他身为帝王，若是不能战胜姬墨，唯有死路一条。那些皇族旁系或许还可以留下一条命当个平民百姓，可他这样的身份，姬墨不会留下后患。
姬墨并不直接攻打燕国，反而一步步蚕食着原本陈国的疆土——如今也是属于燕国的地盘。
容与手下虽有些人才，却没一个是姬墨的对手。姬墨收复四国后得到的兵力，也绝不是燕军可以抵抗的。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打下的领土被姬墨一点点吞噬掉。
若只是原先陈国的土地，容与并不在意。可容与也清楚，姬墨在把陈国纳入版图后，就要对燕国出手了。
他这条命是她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他……不想死。
“陛下。”御书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一身凤袍的苏槿樨静静站在那里。
“阿槿。”容与把那些战报合上，仰头看她。
“你已经在书房里待很久了。”苏槿樨走到他身边，把手里的食盒打开，“吃点东西。”
“我吃不下。”容与推开食盒，语气低落。
在苏槿樨面前，他再也不是外人面前强硬冷傲的帝王，倒生出几分孩子般的脆弱来，“阿槿，我保护不了燕国。我曾答应母妃，要还她一个全新的燕国，我想把燕国粉碎了再拼凑给她，可是我做不到。现在的燕国风雨飘摇，山河破碎，可我无能为力……我甚至没法保护你。我高看了自己，我……不是他的对手。”
这一次次战败，已经足够让容与看清当下的局势。姬墨实在太强，双方差距悬殊，燕国不可能胜利。
单论个人能力而言，姬墨与容与其实旗鼓相当。奈何姬墨是被上天眷顾的人，哪怕魏国没有投靠姬墨，容与都有信心翻盘。可现在，姬墨简直是众望所归，那些战败国家的兵力都被姬墨收入麾下，且奉他为信仰。这样的楚国，燕国无法抵抗。
容与已经预见了结局。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狐眸，妩媚生姿，阅尽千帆，谁见了都会以为他是见惯了浮华的人。可苏槿樨知道这双眼有多纯粹，他如今又有多害怕。
不是怕死，也不是怕亡国，是怕他守护不了他想要守护的人。
是怕连累了她。
他们走到今天多不容易啊。多少险象环生，多少同舟共济，好不容易才有的今天，可最后还是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想要活着，就这么难吗？
苏槿樨无言地陪在容与身边。这种时候，她什么都不需要说，只要静静地陪着他，陪着他就好。
良久，容与低声说：“朕要御驾亲征。”
双方兵力相差太大，无论是上前线还是待在宫中，不过是死的或早或晚的区别。
但他总要为自己拼一把的。
他怎能容许自己龟缩在皇宫中。
苏槿樨说：“那我们要并肩作战。”
容与神色一变，还没说什么，苏槿樨就抢先道：“别想劝我，你死了，我绝不独活。”
容与眸光颤了颤，垂了眼：“好。”
能撑多久是多久，大不了，最后他们死在一块儿。
值了。
谁也没想到，这一撑就是两年。
当世从七国变成两国，共用了五年的时间。当世间只剩下楚国与燕国时，谁都以为这场压倒性的战争会在几个月内结束。
可没想到，姬墨没想到，容与和苏槿樨也没想到，他们能抵抗那么久。
整整两年，容与和苏槿樨几次陷入绝境，却又总能绝处逢生，反将一军。容与本就拥有与姬墨匹敌的智慧，又有苏槿樨从旁相助，甚至能算计到姬墨，给对方造成不小的损失。
容与是姬墨见过最强大的敌人，没有之一。如果不是立场不同，他们堪称当世知己。
但兵力的巨大差距终究不能靠智谋弥补，这场持久战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两年后，燕国陷入绝境。容与和苏槿樨退居皇宫，楚军兵临城下。
那天，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苏槿樨与容与并肩站在城楼上，俱是一身红衣。他们看着远方一片黑压压的大军，明白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
“这一天终究是来了啊。”苏槿樨轻叹，“罢了，余生太长，我也累了，就陪你走到这里罢。”
细雨打湿她的头发，红色的流苏轻轻摇曳。
“只走到这里么？”容与低笑着问她，“黄泉路上，不陪我么？”
苏槿樨认真想了想，说了一个字：“好。”
城下楚军浩浩荡荡，为首的男子身骑白马，一袭白衣，倾动天下。
那就是传说中的楚太子。闻名已久，苏槿樨今日总算亲眼得见了。
“他还挺好看的嘛。”苏槿樨颇有兴致地打量。
“不许看他。”容与不满道，“我还不够让你看的么。”
“看了一辈子看腻了，下辈子我看他去。”苏槿樨开玩笑地说了句，就被容与抓住，狠狠亲吻下来。
“不许。”他说。
两人都很是轻松自在。
不然呢？还要给出什么反应呢。他们在很久以前就预料到了今天，早就做好了准备，该伤心的也提前伤心完了，这会儿实在给不出什么生离死别的反应。
姬墨在城下，目光平静地看着城楼上的容与，这个与他较量了两年的对手。
说实话，他很佩服，也很尊敬，甚至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如果容与愿意归降，他不介意放他一条生路。可姬墨也很清楚，容与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投降。
换作他也是一样。
宁可血战雨中死，绝不寄人篱下生。
城楼上下，百尺距离，两个不死不休的宿敌望向对方，目光中却没有仇怨，只有欣赏。
这两个旷世之人，生在同一个时代，是何其幸运，又何其不幸。
既生与，何生墨。
“姬言兮，这两年来你算计我，我算计你，总没能分出个结果。”容与高喊，神色傲然，“今日楚国虽胜了燕国，可你却还没胜我，就这么死了，我不甘心。姬言兮，我容与要与你单打独斗，一决胜负，你可愿应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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