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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整个人都宛若被澄澈的净泉洗涤过一般,仿佛那些积凝留滞在我骨缝中的魔气,都被这一剑全部刺散,前一瞬我还誓死效忠皇太极的一腔热血,眨眼间,就转变成了对他滔天入骨的恨意!
在故君年的剑下,我满头白发被他的剑气掀飞,头脑一点点的清醒过来,被我方才暂时遗忘的全部记忆,再一次重归我的脑海!
在这画面宛如定格的瞬间,“噗”的一下子,故君年毫无征兆地又用力从我的腹中拔出短剑!
“呃啊—!”
我痛得两眼泛出晕黑,身体软绵绵地向着贵妃榻的后方欲要倒下去,却被故君年上前一步,揽入了他柔·软的怀抱里。
“兰儿…你清醒了吗?”故君年顺势也坐在了我的身旁,低首望着怀中痛苦不堪的我。
“杀了我…我不要再入魔,求你杀了我……”我气若悬丝地仰望着故君年,请求他道。
是的,在我清醒后的第一时间,我没有感激故君年,也没有诅骂皇太极,而是请求故君年杀了我。
我在短暂的魔化期间内,醍醐灌顶,我终于如梦初醒地醒悟过来,皇太极的做法在哪里有说不通的地方了。
在之前,我根本不知道郎墨楼已经聚齐了元神碎片,更不知道自己是他这最后一片碎片的复片,但是皇太极却比我更清楚地知道这一切。
而更可怕的是,我不仅是郎墨楼需要销毁的一片复片,还是奎狼星君神识的最后一片碎片。
我的思路,始终被皇太极引导着如何在我自己不死的情况下,还能让郎墨楼存活下来,但我一直却愚蠢地忽略了,皇太极为何要这样做。
从肤浅的角度来看,皇太极他的确是在保我的性命,但是此刻我终于明白,他之所以要保我性命的原因,就在于他需要我融进他的体内,圆满奎狼星君的神识碎片。
唯有在神识与元神主体,二并一的条件下,郎墨楼才能恢复奎狼星君的身份而活下去,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奎狼星君就是郎墨楼的话,那么皇太极这一举动,就明显说不通了!
皇太极他有什么缘由,牺牲自己替郎墨楼恢复奎狼星君的身份?!
所以,唯一说得通的结论就是,皇太极的终极目的,是要让元神碎片已经拼凑齐全的郎墨楼最终归顺于他,融进他神识完整的躯壳内!
归根结底,皇太极是要将郎墨楼奎狼星君的身份,复活在他自己的身上,是他皇太极妄想着要做真正的奎狼星君!
这也就完全说明了,为何即便后来皇太极在内鬼的协助下,明明知道了我身处何处以后,他却仍然迟迟没有对我下手,因为他在等,在等我替郎墨楼凑全元神碎片,他等的,就是这最后一刻!
想到此,我开始后怕,方才思维混乱时还让故君年杀了我,现在回想起来,故君年若是杀了我,那岂不是就要凑不全奎狼星君的神识了吗?
脸上忽然冰冰凉凉,被我一寸寸捋清的思绪拉了回来,我这才看清,是故君年的寒泪坠落在了我的脸颊上。
“原谅我,兰儿…我曾有无数次机会杀了你,可倘若我能在你诞下皇子的那一年对你忍心下手,我就不会于次年自刎了…”故君年吸了吸鼻子,那漆黑的浓睫上沾着晶莹的泪珠,特别惹人心疼,“我方才刺了你脐下三寸的关元穴,这一刺,仅能维持你两个时辰的清醒。两个时辰一过,你仍会魔气侵身,恢复魔识。”
这会儿的我也冷静下来,唯独腹部的刺痛仍然漫延全身,而故君年在对我解释完这些后,他让我小心翼翼地一个人倚靠在贵妃榻上,并找来纱布试着为我止血。
若是按照故君年说的,刺破一次关元穴能维持我两个时辰的清醒,那么也就是说在一日十二个时辰内,我需要刺破自己六次,才能让自己时刻脱离魔化的控制,从而装作仍被魔化的状态呆在皇太极的身边取得他的信任,再找机会让他融进郎墨楼的体内。
但是怎么可能呢,我身上有伤口不断地流血,皇太极怎么可能对此察觉不到?!
我忍着欲要昏厥过去的痛苦思索着,顺势垂下了眼眸,怔怔地望着屈膝跪在我身旁替我伤口止血涂药的故君年,那些前世有关于兰儿的记忆,我几乎全部都忆起来了。
那时,全天下的世人都知道,君年先生于北京劈柴胡同自刎薨逝了,却除我以外没有任何人记得,劈柴胡同是我的出生地,更没有人知晓,故君年是故意择址在这里为我殉情的。
“谢谢你,君年,”我沉着声波,诚挚地对故君年轻声道,“啊嘶…好痛!”
故君年似乎没预料到我会忽然这般认真地感激他,他手一抖,就碰得我的伤口更痛了。
“君年,我与皇太极之间的事情,相信你都已经知道了。拜托你帮帮我,我不可能在皇太极的眼皮下,每隔两个时辰就将自己的腹部刺破一回,你一定有别的办法让我时刻保持清醒,对不对?”
我虚弱地询问故君年,可故君年并没有及时回答我,而是动作轻柔地慢慢为我缠好了纱布,又替我整理好了衣裳,终于坐在我的身边,长长地吁了口气。
“的确还有一个办法。”
“告诉我!”我惊喜地抓上故君年的手臂。
但是,故君年却朝我偏过首来,满目忧忡地凝睇着我的脸,似乎他做了许久的思想斗争,才轻启他那嵌着朱砂痣的唇瓣,无头无尾地问了我一句:“你真的很爱他吗?甘心为他承受所有的苦吗?”
他说的,无疑就是郎墨楼。
我目光黯淡下来,点点头。
故君年笑了,他笑得恍惚,眸底虽然有隐隐的泪雾,可眸光却比任何人都要闪亮夺目。
“另外一个办法,则是将一件利器埋置在你的关元穴,时时刻刻在你的腹中刺痛你的穴位。这样一来,便不会有外伤了,”故君年说到此,抬手又心痛地将我的白发别至我的耳后,“只不过,真的会很痛很痛。兰儿,你是凡胎,我觉得你……”
“没关系,”我打断了故君年后面未说完的话,“来吧,需要什么样的利器?”
故君年神色一滞,或许是没想到我连半分都没有犹豫就一口答应了下来,他再次凄美地朝我展颜一笑,在我的额头上留下一个深情满满却不失礼貌的吻。
“需要你自己,打磨成针尖的骨头。”
……
在接下来最短的时间内,故君年不知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完美地避开了皇太极的眼线,为我请来了一位用珠帘遮住面部的鬼医替我取骨。
我必须全程保持清醒地躺在床榻上,看着鬼医替我涂抹着仅仅用于表麻的草药,我默默地将一块攒成团状的麻布咬在了嘴巴里。
当初为郎墨楼分娩宝宝的时候,郎墨楼选择替我背负了分娩的剧痛,现在我终是要还给他,为他而忍受这生生的刮骨之痛!
从开刀刮骨,再到缝合伤口,最后将打磨得十分尖锐的短骨埋进关元穴位,我咬破了数不清的麻布,也曾几度承受不住这剖心摧肝的疼痛而昏厥过去……
眼泪被我哭得近乎干涸,我无数次以为自己会在下一秒痛得死去,又无数次在对郎墨楼疯狂的想念中唤醒自己……
整场刮骨与埋骨的手术下来,身下的床褥早已湿得足以拧出几盆水来,而故君年就一直陪在我的身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泪眼婆娑地恨不得代替我疼痛一样。
待一切都结束后,关元穴被时刻刺破的疼痛感,开始熏染我身体里的每一颗细胞,那原本已经干涸的眼泪,又开始源源不断地滚落下来。
这一滚,就没再停过……
我的双眼仿佛忽然变成了永不枯竭的泉眼,无论我们用何种方式,都没有办法制住我的眼泪,因为我的眼泪是随着我穴位的疼痛,一起涌出来的,疼痛不退,眼泪就会一直一直地流淌。
我没有办法,我总不能在皇太极的身边一直哭泣吧?
于是,我再次拉过了故君年那双被我抓抠得坑坑洼洼的手,他一边替我轻拭着满脸根本就擦不尽的泪水,一边将耳朵凑到了我的唇边,喉咙沙哑地问我:“兰儿怎么了?”
我用尽了身体里最后的余力,声若蚊蝇地开口回答故君年道:“帮我告诉鬼医…请让她,断了我的泪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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