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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因为初装费太贵，牛缺草还发誓不装电话的。
邻居小沈家装电话请了三次客，花了三千元初装费，经历一年多时间，直到1995年夏天才大功告成。
不久前，省委扶贫工作队撤离后，其办公室的电话落在协助工作队的县委宣传部部长冯杈、文明办主任孙公道手中。
孙公道对牛缺草说，宣传部就你家没装电话啦——你家又是最需要电话的。
冯部长决定，把工作队电话转让给你，价钱嘛，市场价初装费是三千块，部长说，你就给一半，一千五百块吧；
不过，千万不要把装电话内情告诉人，其他人会忌妒；
这号码不好，又人人熟悉，你自己找人改改吧。
牛缺草感到这是天上掉下馅饼。
邻居老王的弟弟小王正好在县邮电局工作。
经老王一说，第二天，小王就把牛缺草家的电话装上了。
电话号码也改过来了，其中带“8”和“6”两个号码，代替了“4”和“7”两个号码。
牛缺草和妻子都认为是邻居老王功劳，就没为小王的人情。
谁知小王私下找到牛缺草，说为了两个吉祥号码，请了客，花了一百八十元，你不要多给，我的人情不要了，你就给二百吧。
结果初装费上升到一千七百元了。
妻子说，乖乖，敲诈啊，损公肥私啊，什么请客，这二百块钱不是自己上腰包吗？
其实，牛缺草没有说，孙公道卖电话也是损公肥私，而且是奉命损公肥私……
你以为那一千五百块就没上他孙公道、特别是指使者的腰包了？
牛缺草想，这种“奉命”，也该是古书上说的“奉特命”吧？
孙公道协助工作队回宣传部不久，就继升任文明办主任之后明确副科级了。
文明办是“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办公室”的简称。
一次，酒精烧得费稍说胡话——
中共中央宣传部简称“中宣部”，
中共中央组织部简称“中组部”，
中共中央统战部就不能简称“中统部”，因为犯忌讳；
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办公室也不能简称“社精办”，因为也犯忌讳，因为谐音不好。
经常带舞伴在文明办沙发上过夜的孙公道，一听这话，脸都红了。
春节快到了，街市上老百姓在忙年，官场上的公务员也在忙年。
老同学主政县农场，一张条子批给牛缺草三十斤鱼。
腊月二十五下午，牛缺草骑自行车去县农场。
农场职工正在面积很大的鱼塘边上开动好几台抽水机抽水。
牛缺草锁好自行车，来到鱼塘边，看热闹的人很多，停的小车子、自行车很多。
牛缺草认识县“第五套班子”好多个成员。
心想：他们也和自己一样也是拿着条子来“领”鱼的吧？
还是为自己的主子“领”的呢？
牛缺草他们背北朝南站着，关注着鱼塘中的水，那水在慢慢减少。
虽然有太阳晒着，但是牛缺草仍然感到很冷，因为北风冷飕飕地吹着。
牛缺草浑身冻透了，便来到鱼塘边看鱼塘人的丁头房子里。
谁知里面全是等候“领”鱼的人。
鱼塘中的水渐渐减少了，太阳也慢慢落山了，夜幕降临了，牛缺草感到更冷了。
但是，也许是“鱼头有火”的俗话有道理吧，夜色中，牛缺草好几次后悔挨了半天冻，没“领”到一条鱼；
而凭一张纸条拖回一大蛇皮袋鱼的时候，心里还是乐滋滋的。
到家后，妻子把把鱼放在浴缸里，再放上水，一眼望去，浴缸全是鱼。
妻子说：“年年有余，喜庆有余。今年鱼最多啊。”
刚刚吃完晚饭，八点多钟，吴昊打电话来，告诉牛缺草，说宣传部部长办公会定下来了，年底每人发过节费两千元。
说小康办穷，就“阳光普照”，每人二百元吧，明天造表发放。
问家里年货办得怎样了，牛缺草说喜庆有“鱼”了。
他说：“还没有猪牛羊肉吧？”
牛缺草说：“没有。老婆说，到腊月二十七八再买这三种肉，买早了不好。”
他说：“我家也少这三种肉。我给你政策，你想想办法，把你我两家的这三种肉弄来……
“每样五斤吧……县招待所的熟牛肉、熟羊肉最好，就到那里去弄。”
牛缺草笑着说：“恕我驽钝，请领导明示，你的政策是？”
吴昊不耐烦地反问道：“这还要我明说吗？你现在就去县招待所看看。”
执行领导精神不走样、不过夜，是吴昊对职工的一贯要求。
要说“奉特命”损公肥私，继孙公道之后，牛缺草也是啦……
牛缺草骑上自行车，在零星的鞭炮声中来到县招待所。
在猜拳行令的嘈杂声中，牛缺草悄悄来到招待所库房。
库房主任老牛是牛缺草的本家，也是白果树乡的，此刻正在值班。
牛缺草一见面便是寒暄，寒暄之后便说明来意。
老牛说，虽说是“同姓三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但是，这事情先前从来没有这样处理过。
他向牛缺草扳着指头炫耀说：“年关我们招待所送给领导的，送给大客户的，都是送大礼包……
“这大礼包里面，除了你说得猪蹄膀肉、熟牛肉、熟羊肉，还有烧好的猪排、牛排、羊排……
“其他还有煮好的猪肝、鸡鸭、鱼虾，还有咸鸭蛋、变蛋、大肉?，等等。”
牛缺草张大了嘴巴，说：“真的啊！年货不是一包‘包’尽嘛！”
老牛来了精神，说：“第一批大礼包已经包好了，我开门给你看看。”
牛缺草进了库房门，老牛加开了亮灯，满眼都是食物，满鼻都是食物味。
老牛指着地上麻袋大小的装得鼓鼓的十几个蛇皮袋包，说：“这就是年货大礼包。”
牛缺草说：“这么大年货礼包，太值钱了吧？”
老牛神秘地竖起四个指头。
牛缺草脱口而出：“四十块？”
老牛得意地说：“四十？你做梦吧！是四百！”
牛缺草着实吓了一跳，说：“整整一桌上档次的酒席呀！平时乡镇招待我们小康办工作人员的酒席，也就二百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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