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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传部在银都宾馆举行送旧迎新宴会，能坐二十人的大圆桌坐得满满的，中间转盘的热菜冷菜不停地自动旋转着，卡拉ok播放着轻松地迎宾乐曲。
牛缺草破例被薛山拉在他的左边坐着，新来宣传部的葛志军、景中晴紧挨着牛缺草坐下来。
薛山的右边坐着新来宣传部任副部长的原县教育局局长孙利民、原万字乡党委书记李建、原刘家集乡党委书记邓伟民。
薛山高兴地说：“送走一个牛缺草去报社当书记，来了两个书记、一个局长，还有先期考来的两位教育界精英。宣传部真是人丁兴旺啊！”
孙利民笑着说：“两个党委书记我不敢说，我是来养老的，十个像我这样的人来宣传部，也不如一个牛缺草牛书记影响大。”
牛缺草谦逊地说：“李局长李老你这样说，我都无地自容了。”
接下来，喝酒渐入高潮。
古慕德几杯酒下肚，原形毕露，对牛缺草嚷嚷道——
“牛缺草，部长说了，既然调走了，连部务委员都被免去了，你和宣传部没有一点儿关系了，就要把宣传部的钥匙交出来……特别是电脑室的。如果不交，出了事情，你要负完全责任！”
牛缺草想到此人阴险，便立即拿出钥匙笑着说——
“我都忘了，这是我的责任，这是电脑室钥匙，古主任拿着；这是新闻科钥匙，巢诗拿着，我去整理材料、拿材料，找你开门，趁你在的时候……
“但是，你说我和宣传部没有一点儿关系了，说话太绝对了，我就不相信《沂北日报》和宣传部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吗？”
古慕德立即接过钥匙，挂在自己的钥匙扣上。
巢诗为难地说：“牛科长……牛书记啊，你就骂我的啊，我没找你要钥匙啊？新闻科钥匙你可以长期保留，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古慕德教训巢诗说：“巢诗啊，你还没当新闻科科长呢，权力大得很啊！”
牛缺草笑着说：“拿着吧，宣传部惯例，‘办公室领导各科室’，古主任说的是对的。”
孙利民问古慕德：“是哪位部长叫你让牛缺草牛书记交钥匙的啊？”
古慕德不知什么意思，一时语塞。
殷英笑容可掬，说：“孙局啊，他们之间开玩笑开惯了，没有事情啊，要叫当然是叶部啦……”
叶得快正和薛山喝酒，说：“薛部长，我管后勤，就要不怕得罪人，对吧？你要认可，就喝完杯中酒。”
叶得快喝完杯中酒，薛山把杯子放下，生气地说：“认可什么啊！我听说包书记在新闻报道员会上讲过，‘君子愈让，小人愈妄’……”
孙利民示意薛山“点到为止”，葛志军、景中晴击掌叫好。
王克拉弯子说：“调节一下气氛吧？郑部长要朗诵毛主席诗词的呢？”
殷英附和着说：“下午郑部还练习的呢，来吧，郑部。”
郑抗美笑着说：“见笑了，下面我给大家朗诵毛主席诗词《送瘟神》，送给离开宣传部的原部务委员牛缺草牛委员。”
孙利民皱着眉头说：“不妥吧？”
殷英反驳道：“朗诵毛主席诗词还有不妥的啊？”
薛山提议说：“换一首吧，题目怪怪的。”
殷英解释说：“薛部，你年轻啊，这要在文化大革命中说毛主席诗词题目怪怪的，不坐牢，也要被批斗呢。”
牛缺草大度地说：“郑部长，你就朗诵吧，计划好的，临时换了，会乱了阵脚啦！”
殷英像捞到一根救命稻草，说：“你看牛科都叫郑部朗诵了，不要有歪心眼，瞎联想。”
于是，郑抗美拿起话筒，朗诵道——
七律二首
送瘟神
一九五八年七月一日
毛某东
绿水青山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
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
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
牛郎欲问瘟神事，一样悲欢逐逝波。
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
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
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三河铁臂摇。
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
叶得快、殷英、古慕德、王克站起来鼓掌。
殷英对孙利民说：“孙局啊，我们宣传部有人才吧，薛部说你们学校来的葛老、景老是精英，郑部也是精英吧？”
葛志军挑刺说：“郑部长啊，朗诵毛主席《送瘟神》，但是把诗前序言丢啦，这在文革时候也该坐牢的啊，或者挨批斗的吧？”
孙利民笑着说：“是啊！”
殷英嬉笑着说：“有吗？”
葛志军口气坚定，说：“有啊殷部长，我朗诵给大家听听——‘读六月三十日人民日报，余江县消灭了血吸虫。浮想联翩，夜不能寐。微风拂煦，旭日临窗。遥望南天，欣然命笔。’”
牛缺草、孙利民、景中晴和葛志军先后一起跟着葛志军朗诵。
朗诵结束了，牛缺草对景中晴说：“后生可畏啊，你们文革后出生的人都会背啊？”
殷英化被动为主动，说：“这段话，当年我就知道，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现在也不懂。还有，人人都说你们教书先生有水平，我考考你们，锄头本来是铁的，毛主席为什么说是‘银锄’？胳膊是肉和骨头，毛主席为什么说是‘铁臂’啊？”
葛志军不屑地说：“殷部长，你真考我们的啊？”
殷英诚恳地说：“真不懂。”
葛志军解释说：“铁锄锄地，被磨得雪亮，像银子一样，所以叫‘银锄’啊……‘铁臂’更好懂啊，那时候不是有‘铁姑娘’吗？比喻啊。”
殷英似懂非懂，说：“比喻什么啊？直接说不就得啦！唉，毛主席他老人家怎么了啊？”
孙利民笑着说：“直接说，就是‘天连五岭铁锄落，地动三河肉臂摇’啦！”
接着，孙利民站起来做了一个锄地的动作，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景中晴挑刺说：“‘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是文革中流传最广的一句诗，但是，郑部长把‘尽舜尧’朗诵成了‘尽尧舜’了……”
殷英反问说：“还不是一样的吗？”
郑抗美红着脸说：“我从文化大革命中一直背到现在，写到现在，都是这样的。要错，也是毛主席错了。”
孙利民笑笑说：“毛主席没错，是你错了……牛缺草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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