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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宽声道：“百家是河柳大户，岐黄世家，这样的人家挑儿媳妇自然是诸多讲究，你如今身份低微，需得拿到一纸陛下的婚书方可助你在白家站稳脚跟，否则你将来就算是入了白家的门，单单只凭借着夫君宠爱是没有用的。”
这个道理，桑枝何尝不明白，小姐处处替自己周全，连日后的日子都替自己想好了，她不由得鼻子一酸，随即眼睛便红了。
沈如疏调笑道：“多大个人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日后若是去了夫家，可不许这样了。”
说着，她又翻箱倒柜找出了当年自己大婚的时候穿过的那件婚服，当年这件衣服是阿爹找了临州最好的绣娘，花了整整一个月的工时才绣出来的，光上面的金丝绣线就用了整整两大盒子。
桑枝惊讶道：“小姐，这是您的婚服，我一个丫鬟怎么能穿。”
“这衣服不穿也就是放在箱子里吃灰尘，倒不如物尽其用，你穿着它嫁人，便是我的体面，到时候白家一定不敢小瞧了你。”
说是物尽其用，其实不过是怕她出嫁受了委屈罢了。
沈如疏翻箱倒柜又找出好些珠宝首饰来，塞了满满两大箱子，欢喜道：“今日就算是我嫁女儿了，这些珠宝首饰平日里用不着，正好让你带去白家，在一帮宗亲大族中长长脸面。”
桑枝知道沈如疏为什么这么着急想让自己嫁出去，她在这宫中已经了无牵挂，日后也未必会留在上京城，若是小姐将来离开，两人又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相见。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红了眼睛。
桑枝大婚前夕，沈如疏在芳华殿中大摆了一场，她挖出了年前进宫的时候埋在梧桐树下的一坛好酒，主仆两人对坐着喝了一杯又一杯。
桑枝红着眼睛，依依不舍道：“小姐，往后我若是想进宫来看看你，是不是就进不来了？”
她笑笑，温声道：“都做了人家的妻子，怎么还老想着我，日后嫁去了白家，应当以夫君为首了。”
桑枝摇摇头道：“小姐永远是桑枝心中第一重要的人。”
她是忠勇侯府的家生子，从小就跟在她身边，两人几乎是一起长大的，后来沈如疏回到这上京城，她也跟着来了这里，这些年桑枝心中早已将她当作了自己的亲人。
青梧打趣道：“你日后在夫君家里有了孩子，只怕是顾不得许多了。”
她红着脸辩解道：“才不是呢。”
沈如疏喝着酒，一时间有些恍惚，每个人都在按照既定发展的故事线走下去，身边的人也会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开自己，可是她却还是在一片雾蒙蒙似的前方中看不清楚自己的结局。
她多喝了几杯，大约是有些醉了，捧着酒杯喃喃自语。
青梧想搀扶她回内殿，却忽然发现殿外进来一个人，转身一看发现是萧承邑，正想跪下行礼，却被他一抬手阻止了。
他今日来芳华殿，参百年没有带任何人，大约是不想惊动别人。
沈如疏已经醉倒在榻上了，嘴里含糊不清地在说些什么，萧承邑慢慢走近她，无奈道：“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他伸手想抱她回内殿，却听得沈如疏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师兄”，他双手僵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才收回了手。
青梧心道不好，连忙同桑枝两人将她扶起，送回内殿。
等再出来的时候，萧承邑已经不见了，案上放着一块红绸，上面是拟好的婚书，桑枝感慨道：“其实陛下心中还是有我家小姐的，若是小姐肯服软，心中不在计较过去的事情，他们定能在深宫之中好好过下去。”
青梧望着沉沉的夜色，道：“这世间的事情，又有谁说得好呢。”
第二天是宫中的小年，沈如疏起床的时候，青梧正在煮汤圆，她端了一碗进来，道：“昨日陛下来了，还送来了婚书。”
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道：“是吗？”
桑枝正在外头清点白家送来的聘礼，欢欢喜喜地进来，不料没注意脚下台阶，进门地时候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沈如疏道：“明日就是要出嫁的日子了，怎么还这般毛躁。”
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欢喜道：“白家的聘礼，小姐留下吧。”
“我要这些做什么，连同我给你准备的假嫁妆，一同带回去，以后这些就是你在夫婿家的依仗了。”
说完又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紫檀木盒道：“这是我进宫的时候陛下赏的，你明日戴上，日后若是白家有人欺负你...”
桑枝知道小姐话里的意思，大郢律法有云，凡皇室贵族器物伤人，按依可豁免罪行。
沈如疏已经将最坏的结果都想到了，只求她能够安稳。
芳华殿中堆着八抬贺礼，桑枝的婚服头天晚上就备下了，头面和装饰全都是翻新过的，就连鞋子上也绣了一左一右两只仙鹤。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沈如疏就起来了，青梧给她梳了个好看的发髻，头上叮铃咣啷戴上了一大堆首饰。
宋郗派身边的小厮过来，送了一副百子千孙图，白术是他翰林阁的人，这桩姻缘他自然也是满意的。
轿子从芳华殿的宫门出去，而此时南宫门忽然迎面跑来一匹快马，两厢擦肩而过。
沈如疏瞧了一眼快马上的男人，穿着驿站的衣裳，看打扮像是个武官。
随机，海公公一路从承宣殿奔出，气喘吁吁道：“疏贵妃娘娘，陛下方才有急政报来，一时间分身乏术，恐怕是不得送桑枝姑娘出嫁了，就由老奴代替，替姑娘唱典了。”
沈如疏一怔，随即问道：“我看方才急报那人穿着驿站的衣裳，是不是北地有最新的军情？”
海公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道：“这老奴就不得而知了，北地的军情乃是朝廷机密，不是我等阉人能随意探听的。”
沈如疏下意识看了眼身后，却发现宋郗也急匆匆地从翰林阁走出，朝着大殿走去，她心头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安。
轿子里的桑枝察觉到外头的动静，出声道：“小姐，是不是朝中出上面大事了？”
沈如疏回过神来，宽声道：“没事，不能耽搁你出嫁的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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