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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月上枝头,漓江江畔。
陆堇兮坐在江边的崖上,徐徐的晚风拂过,吹乱了他两侧的鬓发。看着滚滚而去的漓江,不知心里在思索着什么。
远远望去,有一叶小舟,漂在广阔的江上,其上坐着一个渔翁。
渔夫两鬓微白,不修边幅,一身蓑衣,一柄钓竿,一壶温酒,悠然自得。
似乎垂钓的不是鱼,而是天下。
行舟渐远,小船隐没在夜色中,似乎与这天地融为了一体。
陆堇兮目送着小舟渐渐远去,又抬头看了看清冷的月亮,心中五味杂陈,怅然若失。
他恨,恨这世道的不公,恨这世人的的冷漠无情,恨那强者对弱者的生死漠然。
恨自己只是个凡人。
陆堇兮握紧了双拳,地上的秋草被他不经意间死死的拽在了手心,流下了青绿色的汁液。他很少有这么失态过。
自己的父母明明都是驭灵师,为什么自己不是?自己难道没有遗传一点天赋吗?难道自己的命就该如此?自己的命就该被别人捏在手里,生死随他判?
陆堇兮不甘。
他不服,不服这天道的不公。所以他从小拼命习武,刀枪棍棒样样精通,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有一丝希望,向这天地证明,不是天才,也能成为枭雄。
练武时,自己也时常被刀剑划伤,每次遍体鳞伤之时,母亲总会端着端着那墨绿色的膏药,涂在伤口处,那从伤口处传来的钻心般的疼痛每次都让他满头大汗,他都咬着牙挺了过来。每次跟父亲请来的武林高手交锋后,受了内伤之时,捏着鼻子喝下那苦的发麻的汤药,也没有让他有所动摇过。甚至十个手指在沉重的沙袋下都被磨出了厚厚的老茧,也没有让他停下。这些,都只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
十五年习武,风雪无阻,每日如此。
直到今天,他挥出那宛如清泉的一剑时,自己仅存的希望跟他的剑刃一样:
寸寸尽断,化作粉尘。
清月悬于天际,映着这个少年。
陆庚和陆夫人的身影在身后密林中浮现,他们看着自己的儿子,一脸愁容。陆夫人向前一步,声音中充满了焦急,开口道:“兮儿,母亲今天不知这伙商人的来路,娘不是故意让你身处险境的,堇兮……”
陆夫人正欲向前解释,陆老爷一手拦住了她。“娘子,让我来吧,”陆庚伸出手,理了理夫人因慌乱而散落的鬓发,“劳烦夫人去取几壶好酒,男人的事,让男人来解决吧。”
陆氏双眼委屈万分,似要落泪。含泪的看了看陆老爷,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陆庚缓缓从密林中走出,那平日里爱不释手的夜明珠,今天也没有带着。而是背着双手,似有所想,缓步而来。
并没有说话,而是坐到了陆堇兮的身旁。
陆堇兮偏过头,看了陆庚一眼,这个从**自己习武,稍有不从便对自己棍棒相加的严父,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不一会儿,陆夫人端着两壶酒,在陆堇兮身边坐下。陆庚大手一招,本想隔空取物,却不知怎的,踌躇少许,站起身来,亲取两壶烈酒,一壶直接扔向了陆堇兮。
陆堇兮单手接过,看了看手中的酒葫芦,一脸疑惑的看了眼自己的父亲。只见陆庚扬了扬头,示意自己喝下。
陆堇兮沉默不语,看了看手中的葫芦,沉吟少许,仰头喝下。
入口苦涩辛辣,少许烈酒从脸颊处流出,而喝入的烈酒则化作一股汹涌的热流,从喉咙一路向下,传向四肢百骸,暖了全身。
“咳咳咳咳….”这是陆堇兮第一次喝酒,自然被如此烈酒呛的咳嗽连连。
将酒壶放下,细品几下,竟有当初所没有的醇香,从舌底酝酿开来,回味悠长。又猛的灌下几大口,陆堇兮立刻面红耳赤,却又觉得荡气回肠,满口生香。
一酌千忧散,三杯万世空。
这就是古往今来,酒的魅力所在。
随着半壶美酒下肚,陆堇兮醉意渐浓,一双瑞凤眼在此刻也变得柔和起来,好似风情万种。一抹红霞也渐渐爬上了陆堇兮的脸颊,而他却还在不断的吞咽着壶中美酒,好似是尝到了琼浆玉液一般的美味。陆夫人在旁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第一次喝酒,心急如焚,正欲上去劝阻,却又被陆老爷悄悄拦下,对着她摇了摇头。
陆堇兮从地上翻身而起,左手拎着酒壶,转过身,在这洁白的月光下,对着坐在地上的陆庚,遥举酒壶。
坐在地上的陆老爷微微一笑,也举起了酒壶。
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时候父子之间就是这样,无需过多的言语。就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凭君满酌酒,听我醉中吟。
客路如天远,侯门似海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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