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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越一直都不赞成这件事,小幽一个女流之辈,怎么能和江湖黑道直接打交道,那些人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一旦触及到他们的利益,他们就会翻脸不认人,比六月天变得还要快。他在流浪的那些日子里,听过见过不少黑道上的恩怨仇杀,他生怕小幽日后会因此受到伤害。
对这件事,玉幽兰是非常慎重的,她和刀疤脸谈过多次,还私下托人去孙小山的老家做调查。小馒头因为刀疤脸的关系,早在见面之前就和孙小山打过几次交道,从他的言谈举止中,觉得他和想象的不太一样,不想黑道中人,倒像是个文人,有些文绉绉的感觉。玉幽兰告诉她,孙小山以前可简单,是他们那个县的理科状元,只是因为家里出了点事,才没能上学。所以她终于相信孙小山和刀疤脸一样,是迫于无奈才走上黑道的。
孙小山的故事小馒头从未听说过,她觉得玉姐姐好厉害,啥事都能知道。
孙小山的故事要从80年代包产到户说起。那一年孙小山刚参加完全国的高考,发挥不错,老师给他估了一下分,上重点大学是完全没问题的。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向父母汇报,就看见父母愁眉苦脸坐在家,爸爸还唉声叹气着。原来因为他的父母没有给乡长送礼,所以分到一块连草都不生的石骨子地。乡长还明目张胆地说,不要以为有个能考大学的儿子了不起,就不把人放眼里,在这乡里,他才是最大的。
孙小山的父母不是不给乡长送礼,而是实在送不起,孙小山几年的学费生活费已经让这个农村家庭负债累累。已经出嫁的姐姐偷偷拿了一瓶酒几块肉,让给乡长送过去。没想到乡长看不上他们那点礼,一把扔得老远。父亲不依,找乡长理论,乡长就把他父亲打了。孙小山见父亲脸上青了一大块,一气之下,提了把刀就冲到乡长家,想为自己老实巴交的父母讨回一个公道。乡长见孙小山手里拿着凶器,就想仗着人多,把刀先抢下。混乱之中,也不知道是谁,一刀捅到乡长身上。乡长的帮手全部把矛头指向孙小山,说他杀人了。其中一个还跑到外头,边跑边喊,孙小山杀人了!孙小山把乡长杀死了!孙小山吓得够呛。回到家收拾点东西就跑路了。
其实乡长只是受了点小伤,他很快就从地上爬起来,找来派出所的人去孙小山的家里抓人,幸好孙小山跑得快,乡长扑了一个空,但他扬言只要孙小山回乡,他一定让他在监狱里呆一辈子。乡长是个报复心极强的人,曾经有个人得罪了他,他硬是把打到人家残废才算解气。孙小山的父母想法设法给儿子带去口信,要他躲得越远越好。这一来,孙小山不仅上不了大学,连家都无法回,后来阴差阳错入了黑道。
孙小山提前来到约会地点,等到他把一切都打点好的时候,玉幽兰他们一行人才到。玉幽兰并没有晚到,她反而还刻意提早了一些,她想用早到来表示自己没有因为对方的出生而有所轻慢。
见玉幽兰走进包房,正襟危坐孙小山站立起来。玉幽兰见孙小山个头不高,平头,皮肤微黑,内敛的目光中有不易察觉的犀利。他正如小馒头所说的那样,乍眼一看,行为举止真的算得上文质彬彬。但他的神色中还是不自觉地暴露出一丝煞气,在黑道中浸*10多年,虽然现在一心想走到正道中来,但身上潜移默化的气质,一时半会儿还改不了。
玉幽兰和他面对面坐下,卓越坐在玉幽兰身边,刀疤脸站在孙小山身后。孙小山指着身边的椅子,对身后的刀疤脸说:“李大哥,来坐下。”
刀疤脸见玉幽兰微微一笑,稍作推辞也就坐下了。
孙小山说:“听闻李大哥说起玉总,不仅有学识,而且还有胆识,十个男人都比不上,算得上女中豪杰。我孙小山得以认识玉总,真是三生有幸。”
玉幽兰谦虚地说:“我只是一个在深圳讨生活的女人,孙大哥抬举我了。不过我算是运气好,总能遇到贵人。初到深圳遇到卓越,把我领进美容这个行业。然后又遇到李大哥,虽然素昧平生,但却鼎力相助,孙大哥能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女子网开一面,更让我感动。这份信任,而且是一份不图回报的信任,我想对孙大哥而言,今生难有一次吧?”
“是你的有情有义感动了我。我孙小山这辈子钱见得多了,背信弃义的人也见得多了。但玉总这样品质的人,却是少有,让我佩服不已。你有如此的身份地位,还能对我这样出生的人以礼相待,真诚有加。我孙小山出道这些年,还从没受到过如此礼遇。玉总,我才是三生有幸。”孙小山感动地说。
玉幽兰为孙小山这番话而动容,她说:“真正的英雄,不是没有卑下的情*,而是永远不被卑下的情*所屈服!你不要害怕堕落与沉沦,只要你能够不断的自拔与更新!”
孙小山惊讶地看着玉幽兰,他说:“《约翰克里斯朵夫》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其卷首语一直都是我的座右铭。这本书玉总也读过?”
玉幽兰说:“你让我想起一个铭刻于心的朋友,他和你一样,曾经也是个不务正业,让人避之若浼。可是,后来他在我心目却是一个圣人。我相信,你也和他一样。”
卓越转过头看了一眼玉幽兰,他终于明白小幽见孙小山的原因了。谢放是她心中永远的遗憾永远的痛。
“你的这位朋友,有机会一定认识。”
“他已经不在人世了。”玉幽兰想起谢放,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悲戚来。卓越赶紧把茶水端起来,让她喝上一口,不然,一会儿她的头又要开始疼了。
“对不起,我唐突了。”孙小山赶紧道歉。
“没关系,如果他尚在人世,我相信,他一定能和你成为朋友。”玉幽兰放下茶杯,对卓越感激微笑后,对孙小山说。
在见玉幽兰之前,孙小山觉得刀疤脸有些言过其实,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存在呢?当玉幽兰说出《约翰克里斯朵夫》卷首语的那一刻,他完全相信,眼前这个带着面具的女人,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灵魂的人,让他在今生可以重新做会一个正常人,可以在将来某一天,光明正大回老家,看望父母,尽一个儿子应尽的孝道。
孙小山像在一个多年的老朋友面前,埋藏于心的话一股脑儿地往外冲。玉幽兰认真听着,虽然她私底下对孙小山有了一定的了解,但这个时候听他主动说起自己的过去,说起这十多年的经历,玉幽兰愈发觉得孙小山不易,愈发觉得孙小山值得同情。当他听到孙小山为了坚持自己的底线,所做的那些抗争,对他的同情转为一种敬佩之情。
“我那个时候才二十多岁,我就想,我这辈子真的就此沉沦了吗?如果我彻彻底底成为一个穷凶极恶的坏人,我死后有何颜面去地下见我的祖宗?背上人命,这一辈子就算彻底完了。所以,我就悄悄逃走,当然,我放弃了属于我的所有财产,又身无分文来到深圳。也不算一无所有,我的身边还有李大哥,他当时就他一个跟我走。”
一个做事有底线的人,是值得信任的。玉幽兰更加坚信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她说:“孙大哥,你的打算李大哥已经给我说过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孙小山从回忆中走出来,开始说起正事。
“这些年,我挣了一些钱,这些钱有些事正当挣来的,有些是不正当得来的。专做正行的打算早就有了,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况且,我这出生,人家有顾忌是可以理解的。这次就看玉总能不能给我这个机会了。”
玉幽兰说:“在本地转做正行是有难度,转行容易,转变别人对你的印象难。而且,正当做生意的人,都怕牵涉上黑道。”
玉幽兰的话让孙小山心里一凉,原先燃起的希望又熄灭了。不过,他还是说:“玉总的考虑很对,我也不想连累到玉总。我以后再找机会吧。”
玉幽兰说:“孙大哥你别急,听我慢慢说。如果想做正行,最好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我是这样考虑的,你听听合适不?”
孙小山表示一切听从玉幽兰的安排。
玉幽兰这才说:“我们公司在日本有个合作的厂家,厂长田中先生是我们的朋友。他是新厂,有资金缺口。你可以考虑入股,去日本发展。如果你这边没问题,我就去和田中先生说。田中先生下个月要带工人过来指导设备安装,你们正好可以面谈。”
孙小山还能有什么可说呢?这可是他想都没想到的最佳的安排。远离这个让他臭名昭著的地方,他真的可以实现重新做人的愿望了。
孙小山感激地站起身来,他对玉幽兰深深一鞠躬,说:“即使是朋友也不会考虑得这样周全。玉总,我知道一句谢谢太轻了,但是,现在我只能对你说一声谢谢。”
玉幽兰说出自己想法的时候,卓越也是一惊,这个想法玉幽兰从未向他说起过,他一直以为玉幽兰会拿孙小山的资金解公司资金短缺的燃眉之急。
玉幽兰握了握卓越的手,卓越马上就明白,这不是小幽故意隐瞒他,恐怕这个想法也是小幽临时想起的。他不得不再一次的佩服,小幽这个安排简直太绝了!不仅帮了孙小山,还帮了田中,新生资金问题解决了,他们的就不用现款提货,卓越的难题也解决了,这简直是三全其美。更重要的是,他们不用承担和黑道打交道的风险。
卓越也握了握玉幽兰的手,表示他明白了,他说:“孙大哥,你尽管放心,田中先生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你入股的事一定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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