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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子宸的声泪俱下，可是她一点也听不到了。
她曾经因为这个男人落一点泪就心疼，现在这个男人痛哭流涕，她都只是静静的躺在床上，任由沐子宸伤心欲绝。
本是易困的体质，加之最近的各种烦心事压身，不止身累，最累的还是心。
身心俱疲。
我们所有人就像枚枚棋子，在与宿命对弈的这场棋局中，我们从来不曾赢过，只能在预定的轨迹挣扎，却从来不会脱离出去。
我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才明白了这个道理，可是那个时候，一切都早已物是人非。
夏蓉打来热水，让我洗漱。
看着她低眉顺目恭恭敬敬的模样，我脑海里忽然闪过了秋明的样子。
在孱弱的烛光之下，两人的脸庞出奇的相似，竟然在脑海里重叠，慢慢的变成了秋明临死时鲜血喷薄的样子。
她喊着我，然后血溅五步，抽尸踏骸。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大人！”
魔音入耳。
我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眼前无数人的人影闪过。皆是鲜血淋漓！
“大人？”
我下意识的大力的一推，黄铜质的洗脸盆子一下子被我掀翻在地！随着沉闷的重物落地的声音，里面的水喷洒出来，溅了我一身。
其余的水缓慢的顺着地上的纹理潺潺流着。
夏蓉被吓坏了。腿一软，立刻跪倒在地，口里连声喊着：“大人！大人赎罪！”
头磕在坚硬的地板上，咚咚作响。
我也不知道那一刻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撑着扶手，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
把头埋在了掌心之间。
这是个死结，解不开的心结。
身边的人都在不声不响之间离开了我，耳边又响起了当日秋葵姑姑的一句话。
“这个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真心。”
无论我怎么努力，我都没有办法解救她们，我甚至连自己都救不了。
油然而生的无力感在一瞬间夺去了我的所有力气和思考。
我只呆愣愣的坐在那里。直到烛火爆出的火星落了一颗到我手上。被灼烧的触感令我回过神来。
现在的我不能倒下，前面还有很长的路等着我走，浸染了这红尘，命数又怎么会安稳？
回过神来，发现夏蓉兀自的在那里不停的磕着头。她磕得极其用力，那声音听得我心惊。
我眉心一凉，叹了口气，漫过屋子里的水，走过去拉起了她。仔细端倪的时候，原本清秀的额头已经渗出了血迹。
“你这是……何苦？”从袖子里掏出手帕，细细的擦去了她脸上的血迹。
“大人，讨厌夏蓉。”夏蓉颤巍巍抖出一个句子，却是个肯定句。
“与你无关。”我淡淡道，“我想起了一些往事，故而触景伤怀。”
屋间灯火微微，我揉着眉心“你先下去吧。”
夏蓉应声退下。
屋外是月朗天晰的铮铮静夜，我却在屋里失了眠。
“丞相大人！不可！”门口的小厮急急的拦住了匆匆而来的徐征仪。
“太子殿下吩咐，无事不可打扰他的。”
“无事？无事？难道要等到他被废了才算有事？”徐征仪怒不可遏。
这几日沐子宸下了朝就呆在这寝宫里哪里也不去，朝堂上不少人已经对此颇有微词。其他皇子那里更是抓到了把柄大做文章，若不是皇上和他一直压着，恐怕……
虽然知道他伤心，可惜啊，还远没到沐子宸能抛下一切随独孤灵潇而去的时候。推开了阻拦的小厮，徐征仪推门而入。
沐子宸靠在了床前，满脸笑意，手里紧紧握着独孤灵潇的手。
十指交扣。
虽然气恼沐子宸的颓败，可是当他真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仍然难以做到冷静无情。
徐征仪上前一步，喊了句：“太子殿下。”语气是自己都没有料到的心酸。
“殿下，近日朝堂上很多驳斥殿下的言论，殿下切莫再要继续下去，免得误了大事。”
沐子宸像是没有意识到有人接近，也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他只是握着独孤灵潇的手，温柔的喊着她的名字，好像这个样子便能让她醒转过来一样。
徐征仪看了看他的神色，他何曾见过沐子宸这个样子的神色。那神色简直是比精神恍惚还令徐征仪难受，那分明是已经魔怔了。
心里酸涩，上前一步道，“殿下，太子妃已经这个样子了，你再怎么做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别说话……”本以为沐子宸听不到，可是他忽然抬头打断了徐征仪的话。
“太子殿下？”徐征仪吃了一惊，看向仍然直着无神双目盯着独孤灵潇的男人。
“不要说话……”
“什么？”
沐子宸好像并不是与他对话，他的世界只是停留在了某个不知名的时间段里，“灵潇……不喜欢我……总是把国事看得太重……”
“她喜欢我总是陪在她身边……”
沐子宸念叨着，声音微微弱弱，却又是那样的深情。
“灵潇，”他叫这个名字，这曾经是他放在心窝里的名字。
“我爱你……”
只是床上那人却丝毫声息都无，一丝一毫都没有因为听到他的话而撼动半分。
倒是徐征仪在一旁，生生的酸了鼻子。
“殿下，节哀！”想来思去，只是吐出了这么一句。
沐子宸脸上的表情太悲伤了，让人不由得跟着就心酸。
“可是，殿下此刻不是悲伤的时候，殿下身上有更重的担子。”徐征仪狠了狠心，还是得敲醒他。
不能任由他自甘堕落下去！
他既有为帝王的野心，就该有相应的心性和行为。自古哪个帝王不是手沾鲜血，用无数骨骸堆积而成的。
沐子宸并没有听进去，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听，他的脸上仍然面带笑意。他只是一心一意的看着独孤灵潇。仿佛他此生只剩下一件事，那便是与眼前之人长相厮守。
“殿下，若是忘了在大翰国的耻辱的话，那么微臣明日便去奏请皇上，请皇上另立太子，也好让殿下和太子妃娘娘终日相守在这里。”
徐征仪拂袖而去，只是到打开门的时候，他只说了一句：“微臣为太子妃娘娘变成这样不值得，也为殿下这样不值得，一切前功尽弃。”
说完，也不管不顾，拉开门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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