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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点着烛火,可是屋子里也并不亮堂,她的眼前总是浮现出春杏死前的那一幕,那一张圆盘似的脸庞突然就没有了生气,猩红的血液从她的前胸流出来,象一朵红花从花蕾渐渐怒放。
春杏儿脸上的表情是如此惊骇,她惊的是自己居然死在苏朝晖的手里,骇的是,苏朝晖居然会真下手杀了自己。
也许苏朝晖从前对她也曾有过山盟海誓,也曾有过许诺,所以春杏才能七年如一日地潜伏在翠竹院里,一心一意地帮他做事,可是,她又那里想得到原来自己不过是一粒棋子,当棋局失控的时候,最先被弃的肯定是最无足轻重的那粒子。
苏小小闭上眼睛,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粒棋子,只不过,或许会是一粒比较重要的棋子。和春杏儿比起来,苏小小唯一的优势就是,她或者是一枚关键的棋子。
苏朝晖杀起人来干脆利落,毫不迟疑,他今天没有杀苏小小,并非他不敢,或许只是因为还没有到杀她的时候。
或许也许只是因为在苏朝晖的心中,苏小小的地位再怎么说也比春杏要高上几分,杀了春杏可以雁过无痕,但是杀了苏小小却面临牢狱之灾。
可是如果有必要,苏小小相信苏朝晖会毫不犹豫地一刀捅穿自己的胸窝。
苏小小打了寒战,把床上的薄被紧紧地裹起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无助,她蜷在被窝里渐渐进入梦乡,完全没有觉察到房间里多了一个高大的黑影。
黑影在烛光里看起来,仿佛是床旁一个影子。
苏小小在床上翻了个身,开始说起梦话来:“妈!妈!妈!你别杀我妈!你别杀我妈!”声音凄厉,充满绝望。
黑影上前一步,只见烛光里苏小小在床上不安地翻滚着,两道修长的眉皱在一起,在眉心纠成一个结。
“妈!妈!”苏小小大哭起来,在梦里,苏朝晖一刀一刀向自己的母亲刺过去,血花四溅,苏小小大叫着扑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阻隔!
她在床上奋力挣扎,却仍然无法从梦魇中摆脱出来。
“嘘!没事了!没事了!”黑影上前一步,轻拍苏小小的肩:“没事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妈!”苏小小伸出手来,紧紧地搂住黑影,没有睁眼半梦半醒:“妈,我梦见你被人杀死了!”
黑影身体一僵,侧身闪开,苏小小抱了个空。
门外传来碧桃的拍门声:“小姐,小姐,你没事吧?碧桃听见您房里有声音!”
苏小小睁开眼睛,自己仍然好端端地躺在床上,四周原本燃烧着蜡烛熄灭了几根,光线变得更加幽暗。
她疑惑地收回手,刚才指尖的触觉难道说也梦境的一部分?若是梦境的一部分,怎么会有如此清晰真实的触觉!刚才自己的确抱住了一个人的身体!那会是谁?
门外拍门的声音变得更加急迫,除了碧桃外,还有安嬷嬷的声音:“大小姐,大小姐,你可没事吧?”
苏小小拭去满头冷汗,捂着胸口,叫了一声:“没事!”
她走下地打开屋门,只见屋外仍然黑漆漆一片,那个噩梦又长又真实,也不过才到半夜。
安嬷嬷和碧桃走了进来:“大小姐,安嬷嬷今天晚上留在翠竹院陪我们!你要是吓着了,就让我们在房里陪你?”
苏小小重新坐回到床上,她衣衫尽湿,穿在身上湿冷难受。
“不必了!谢谢你,碧桃,也谢谢安嬷嬷!”苏小小摇摇头:“你们都去歇着吧!这天色还早!我也再睡一会儿!”
安嬷嬷和碧桃看苏小小除了面色苍白外并无大碍,两人交换个眼色,安嬷嬷说:“现在距离下个初四还有二十天不到,老夫人怕大小姐会有意外发生,所以特地让老身搬到翠竹院来住,一来大小姐这边也缺人手,二来老身从前练过些武气,寻常的一两个人近不了老身,大小姐有什么需用到老身的地方,尽管开口!”
苏小小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碧桃和安嬷嬷退下,苏小小找了件内衫换上,静静地坐在床前发呆!
安嬷嬷是祖母身边的老仆,在这个紧要关头上祖母把自己最信任的人送到翠竹院来,说明两个问题,一是祖母可能是这个苏宅里唯一真心疼爱苏小小的人,二就是苏小小真的有危险。
危险来自于那里?刚才自己做噩梦的时候,就曾感觉到身畔有人,但是那人给自己的感觉却没有丝毫危险的气息!
苏小小抬起头来看了看四周,这个屋子这么小,那里藏得住人?也许是自己白天被惊吓到的错觉而已。
危险来自于一切不想苏小小成为《苏氏医经》传承人的人,今天的春杏儿之死,一方面是对方拿掉废棋的举动,另一方面也是对苏小小的一个警告,或者还想借此机会重新吓“傻”苏小小?
这可真是一个“一石三鸟”的好算盘,可惜对方遇到人是苏小小。
前世学医四年,死人也见过不少,虽然今天的情形的确有些血腥,不过仅仅想凭这样一个场面就吓退苏小小,那是痴心妄想!
苏小小狠狠地握了握拳,在心里大叫一声:反正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倒也不怕再多死一次,有种你就来找我!
她想定这个问题,放下包袱,转身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苏小小睡得既沉且深,连梦没有做一个,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正午。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来,苏小小翻了个身:“碧桃,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
“碧桃是你吗?”苏小小有些奇怪,从床上半支起身体,突然一个黑影从一旁窜出来:“哇啊!”大叫一声,吓得苏小小一愣。
黑影跳到一旁去,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姐姐居然会胆子这么小?哈哈哈!”
苏小小定睛一看,只见眼前站着个清瘦俊俏的少年,身上穿着一件淡蓝色的长袍,头上戴着冠,当中镶着块鸡蛋大小的青玉,在昏暗的房间里散发着温润的光芒,正是牛氏所出的二公子苏朝光。
苏小小拍拍胸脯,从床上下来:“谁让你私自进我房的?出去!”
“咦咦!姐姐,是不是朝光把你吓着了?”苏朝光挠挠头:“昨天苏贵回来说给我听,说姐姐院子里死了人,我就遗憾,我竟然没赶得上看这出好戏!苏贵还说,姐姐的胆子竟然是比男子还要大上许多呢,亲自动手把死人的眼皮给合上!”
“谁知道我今天中午下学回来,姐姐居然还在酣睡,只怕是昨天夜里吓得一夜没合眼吧!”苏朝光在屋子里蹦蹦跳跳。
苏贵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来:“光哥儿,光哥儿,你娘让你回杏花苑温书了!”
“知道了!”苏朝光不耐烦的应了一声:“等我和傻子姐姐说会话就出来!”
苏朝光回过头来:“今天在尚书房里,我说我的傻子姐姐病好了,而且胆子变得奇大,还敢给死人盖眼皮子!你知道吗?可把四皇子和七公主给吓得不轻!他们都说什么时候,宣姐姐去宫里说说话呢!”
“哦?”苏小小走到一旁坐下来梳头,她这屋里的东西添了不少,这个梳妆台就是昨天苏贵新换进来的,上面放着一个黑色漆花镶金边的精美妆盒,打开来,里面珠光宝气,堆着许多苏小小没见过的头面首饰。
“姐姐,你知道吗?你现在可是个名人了!从前你是傻得出名,现在你在宫里是有趣得出名!我说起你的事情的时候,太子殿下和二皇子都在听呢!”
“你说了些什么?”苏小小在妆盒里选了一只凤头钗,她喜欢凤嘴里那粒珍珠,又大又圆,光泽明润。
“我说啊,你这傻子突然一夜之间就不傻了,不但不傻,还变得聪明无比,胆子又大,居然院子里死了人也不肯搬走,还说要告官法办大哥!”
苏朝光停下话头,他想起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七公主捂着嘴笑起来:“打死个奴才,就要法办兄长,你这姐姐可不还是傻子么?”
“安平,不要胡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坐在轮椅上的太子冷声喝止七公主安平,转过头来看着苏朝光说:“你这姐姐倒也当真有趣!”
苏朝光愣在当地,这是他自从来尚书房伴读以来,太子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关于自己的那个“傻子”姐姐!
苏小小朝门外走去,她睡了一上午,早饭还没吃,加之昨天晚上的晚餐也基本上没吃什么东西,此刻只觉得腹中饥肠辘辘,恨不得吃下一头牛。
才出门便撞到一个人身上,苏小小抬头一看,原来是祖母房里的小丫环,慧儿。
慧儿见了苏小小,弯腰福了福,脸上挂起两只小酒窝:“大小姐醒了么?慧儿在这儿等了大小姐有一会儿了!”
“是祖母找我有事吗?”
“嗯!府上来了贵客,老爷在前面陪客,老夫人听安嬷嬷说大小姐昨天受了惊吓,晚饭都没有吃,便命令小的过来请大小姐去用午膳!”
苏小小看了看天色,太阳升到了正空中,苏老夫人的午膳吃得早,过午不食,平常这个时候,只怕她老人家都已经用完午膳,歇息下了。
苏小小便嗔怪碧桃:“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误了祖母的饭点,耽误她老人家吃中饭可怎么好!”
慧儿说:“不怪碧桃姐姐,是老夫人说的如果大小姐还在睡觉,就让她睡足了才起来!她在碧荷湖上的醉莲亭等你!”
“那多谢祖母体恤!我们就快去那醉莲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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