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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玲玲放下酒坛，静静听着雪兰讲，只听她继续道：“我不喜欢背书，不喜欢看书……大姐就骂我，那时候她才成婚不久，她就扔下大皇兄不管，竟然成婚第几天来着……她就来了百凤宫，你知道吗，那天我……我正放风筝呢……”
雪兰说着说着，还打了个酒嗝，咚地一声酒坛砸在了桌上。
“只听这百凤宫的大门砰地打开了，我当时都傻了，幸亏在后院，我就赶紧……赶紧往书房跑，假装背书读书……可是当初一个五岁孩子，如果临场读真的有字不认识啊……”雪兰说着说着还笑了起来，“那天读的啊……就是这个诗，我当时还不明白，怎么就三个人了……可是刚才我突然就明白了……孤独啊……太孤独了……”
“娘娘……”
“这个位置……不……连皇公主那个位置都好孤独……我的姐姐们看似待我依旧，实际上她们还要恪守礼节。你也是……我待你就是把你当姐姐当朋友一样，可是你从来都自称奴婢……秦歌燕也是……”雪兰眼里满是失落之色，“我一直就想要一个朋友，一个不怕我，不把我只当主子的。可是你也好，秦歌燕也罢，你们还是恪守规矩……”
“我……”陆玲玲咬了咬牙改了自称，“我教导过她，她不要一味像我，只管管着娘娘您的起居，也要走进您的心，去体谅您的感受，可是……可是，有些是不可能被跨越的。”
“我知道啊……所以，我就不再强求。燕子跟你们三个都不一样，她很会体察我的想法，给我出谋划策，还开导我。我心里还是挺欣赏这丫头，就是她因着我的缘故被迁怒降罪，她都没有怨言。”
雪兰又喝了一口，说道：“玲玲，如果我不是皇公主，我就可以不当皇后，我是不是就不会过得这么惨？”
“也许吧……但是娘娘也可能过得更苦，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对娘娘是没得挑的，或许陛下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也许吧……但是你知道吗……就算有误会也不可能解开了，从我在太子府的时候跟他大闹过，我就能感受到他对我已经不似从前那般……可是他好会隐藏，他藏得太好，我也没听秦歌燕的话。等到了进宫，我才知道，什么是报应……”
雪兰感觉到眼里竟然有泪水，她抬起头，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大倒苦水道：“你们外头不知道……他应该也是留着我的颜面没说……我到蕙兰殿行刺，劈了雪玉凤佩，冰魄剑也断了……我的武功也废了……我现在就是废人一个，这个……我也不配再拿着了……”
雪兰从腰间扯下那块鎏金的腰牌，是凤血阁的腰牌，推到了陆玲玲面前。
“娘娘……就算您武功没了，可是凤血阁依旧不能没有您，二公主没长成，怎么可以接手呢？”
“本宫十岁接手凤血阁，不也什么事都没有？”
陆玲玲摇头，把腰牌塞到雪兰手心里，跪地道：“娘娘当年有百里大人，有周相国，而今呢？百里大人真的是没人猜得透了，凤血阁娘娘还是别太早交给二公主。何况，现在也确实没什么大事，娘娘的举动也让姝寒宫的那位放松了戒备，想来是无妨的。”
“不聊这些了，起来。”雪兰随手把令牌放在了桌上，拉起陆玲玲，“今儿啊，咱们就好好喝一顿。今日除夕宫宴应该挺无聊的吧？”
“宫宴嘛……少了那么多人……能有什么意思？”陆玲玲讥讽地勾起嘴角，如今人都不在了，要不是必须出席，她是一点都不想去。
“就是嘛……父皇母后时候的太平景象我是不可能看到了，那就梦里见吧。喝！”雪兰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本宫好久没跳舞了，今天……就把舞单独跳给你……”
陆玲玲瞠目结舌，雪兰也不想听到陆玲玲拒绝的言辞，按住她的肩膀，自己慢慢走到空地上，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的木剑。
月夜凄冷，没有丝弦乐器的助兴，这舞怎么看怎么悲戚。剑指长空，雪兰的眼神也不像以前跳舞时候的灵动，多了几分沧桑和游离，或许是酒劲的缘故，软绵绵的步子跟着刚劲的剑舞有了一种说不出契合。
白绫从雪兰袖中飞出，缠住一坛酒送到手里，她执剑的手向后，剑插在地上给她多了几分支撑，她举起酒坛，酣畅淋漓。
但是陆玲玲没有注意到，雪兰的眼角滑落了两行清泪。
数年前的太子府内，她未有孕的那年，也是院里，景岚喝着酒，看着她翩翩起舞，也是一样的剑舞。
那时候，她以为这种好时候会每年都有，会一直到她跳不动舞的那一天，但是都不是，这一切就戛然而止在她被秘密带进宫的那一年。
她摔掉手里的酒坛，睁开了微红的眼睛，舞了一段曾经最熟悉的那个剑谱里的内容。白衣翻飞，手起剑落，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沓，每一个飞身旋转都是完美的，但是只有她知道，手上的力道比之从前相距甚远，这把剑也不顺手。
陆玲玲看着雪兰如此拼命，赶紧起来说道：“娘娘，别跳了，您的身体吃不消的。”
雪兰在最后一式结束后，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陆玲玲赶紧跑过去扶起她，她拂开陆玲玲的手，紧紧抓着剑，站了起来，她看着夜空，把头靠在陆玲玲的肩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如果哪一天我没了，你就代我告诉景岚，这辈子活得也挺不值的，爱他，我又后悔，不爱他，我也后悔，这一辈子都在后悔里从来没走出来过。”
“娘娘，大过年的，别说这种晦气话……您会长命百岁，会跟陛下破镜重圆的……”
作者的话：还有多少人记得开篇的那段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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