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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缓缓谢幕，如惊涛骇浪的大海退潮之后泛起的涟漪，一圈一圈终于回归平静，花想容旋身带起周边落叶将刀收在背后，黑纱被掀起一角，花想容睁眼，只有那一刻，只来的及看到一双手，一双与琴弦相辅相成的手，很美。
花想容站的笔直，只有微微晃动的发丝昭示着它的主人前一刻的不余余力。
上一刻的和谐情不自禁终究返回了现实。
“敢问妄希大师，妄希是哪两字？”
“敢问姑娘，写下的又是哪两字？”花想容面前的地上，赫然是两个大字。
一直低着的头带着迟疑的抬起，面前的字，是连她自己又不曾想过的。
男子掀袍起身，转身步入木门，一袭漆黑的背影被月光照出了些落寞的味道。
“世间之事，多如水中月，镜中花，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男子猛然僵住。
不知为何，花想容突然想起那日一袭白衣不知看向何方的女子，话语中的无奈与落寞竟在听了一曲琴音后，有所动容。
“就好比风平浪静的水面，不定何时就会窜出一只水鬼握住脚踝将人狠狠的拖入地狱，水边人物事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可又有哪个窥探得水下的绝望，他们一次一次的挣扎与浴血，一遍一遍的努力与失败。”花想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憋得慌。
“对于水上的他们，水下是妄险，而对于水下的人，水上的倒影……便是妄希。”
“姑娘追寻在下至此，究竟为何？”男子半回身，连声音都冷了几分。
花想容攥紧拳头，松开不知何时咬紧的唇，她承认，自己的紧张，也清楚在面前的人开口的那一霎那传出的温度是多寒冷。
但是
她不能退缩
为了
最后的一个月
“我想学琴！”
“……”
花想容是将军家的女儿，自家母亲近十年来都少穿女装，她，亦是。
她跟着妄希大师整整一个月了，每个深夜，她都会踩着墙头的树枝翻出将军府，一路冲到夜夜笙歌的院子里，三十几日，她从未缺席。
向来舞枪弄棒的双手不知勾断了大师多少根琴弦，粗粗细细根根分明的七根，她从头到尾抚过无数遍，平时片刻都不得消停的一个人，硬是咬着牙，用细瘦的指头与锋利的琴弦艰苦斗争。
血色？早已见怪不怪了。
妄希大师是个严厉的师傅，甚至于有些古板，当日她说出要学琴之后，他沉思了片刻。
“学多久？”大师就是大师，三个字就问出了重点。
风吹起花想容微乱的头发，这个院子并不静，清晰地鼓乐笙歌就在耳边，她低了头。
“……一个月”她，只有一个月了。
“呵呵，听到没，她说要用一个月学琴，好笑吧，真是旷世奇谭，你当这七根琴弦是市井的龙须酥吗！”他随意拨动琴弦，流水般的琴音轻洒，语气已是冷了。
她知道自己的请求可笑，学一项乐器哪里是容易的，不说那文雅的东西，就说自己手上这刀，也是练了近十个春秋，可是
她只是想，在临行之时告诉那人，自己也是个姑娘，是个能穿白衫，也能弹素琴的姑娘！
她只是想，让云裳记住自己
牢牢的
记住就好啊
不然，等她去了淮安，两人再难相见，又怎么！
在一块呢？
露华浓看着自家小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自己。
花家小姐被禁足了。
一月之期将近，花将军近日更是看花想容看的紧紧的。
不光是为了防止自家鬼灵精逃跑，也是为了在多看她几眼。
于是，每每夜幕降临，便是露华浓最头疼的时候，面对自家小姐可怜巴巴的要求，她叹了口气，又一次换上花想容的衣裳。
“最后一次了小姐，奴婢也……”
露华浓换好衣服转身，又叹了一口气，这屋子里，除了自己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花想容有点紧张，这次自己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奔向妄希大师的小院子，而是去了云家。
还有两日。
后天一早，她便要动身。
离开芍阳城。
云裳看着映在门上的倩影，手上的医书又翻过一页，屋里只有桌上一盏油灯亮着，昏黄的光笼着小桌子，云裳安静的坐在小小的光影里，时不时的翻下手中的书。
油灯逐渐燃尽，云裳看了眼时辰，离天亮，还有差不多两个时辰，门外的倩影依旧在，这一个时辰，好似连衣摆都没动过。
云裳起身直了直腰，打了个哈欠。
就听门外那人轻轻的敲了敲门。
云裳心里笑了声，这门，她手推脚踢硬闯都不知道多少回了，现在倒知道懂礼貌了？
“云裳……”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云裳一身白衣，在黑夜中更显洁白，他散着发，轻轻皱起眉。
“云裳我有事想与你说，我……”
“你不是就去淮安了么，什么时候动身？”
“你知道?”花想容望进面前人的眸子。
也对，云家自然会知道。
“后日一早，动身。”
“哦……”
相顾无言，花想容望着这个人，眼前这个熟悉的脸孔，这个令自己痴迷疯狂的人，这个她放在心尖上最舍不得的人。
云裳盯着面前的女子，半晌。
“你不是有事么，说。”云裳烦躁的皱紧眉。
“云裳，我走了你会不会想我呀？”花想容猛然跷起脚尖贴近了云裳，弯成月牙的眼就映在云裳的水眸里。
花想容想着，真好，云裳眼睛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呢！
想着想着就笑的更开心了。
“你，是要吃了我么……”突然靠近的女子令云裳往后躲了躲。
“明日午时，来我家找我，你要是不来，我就抢了你塞进马车带去淮安！”花想容转过身，柔软的发丝就拂过云裳的脸颊。
花想容蹦?的走了几步，恍然回头。
“要不吃了你带去也行，嘻嘻。”
云裳看着蹦蹦哒哒逐渐远去的女子，张了张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发出了声音。
待他转身进屋，关门那一瞬间听见了女子的疑问。
不知是自己感官失灵还是听觉迟钝，入眼除了平凡熟悉的景色外什么都没有。
他关严了门，然后几不可闻的回了句
“嗯，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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