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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无涯站在柳郁身后，问了一个问题。
“娘，你想见他吗？”
柳郁身子僵直的反应是所有人都看清楚了的，天上的白云缓慢的移动着，柳郁不开口，所有人便都保持着沉默。
柳无涯垂眸，赫然觉得自己眼前的人有一些模糊。
柳郁恨皇上，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那么，她爱他吗？
那个曾经爱入心扉的人，变成如今恨之入骨的人之后。
还爱他吗？
很少有人敢在皇上面前提柳郁这个人。
知道内情的人，会以为柳郁是皇上心口的一道疤，一碰就痛。
不知道的人，更不敢在皇上面前提这个人，她是皇上曾经的耻辱，不敢回首。
可是，又有谁知道午夜梦回，这个男人的枕边，无论是谁，他都是柳郁。
嘉琳贵妃说过，皇上爱柳郁入骨。
却更爱江山和他自己。
柳无涯其实一直都很想问。
他是不是，真的爱她。
真的爱那个自己狠下心毁了他一辈子的女人。
柳无涯收紧握着轮椅把手的手，冰冷的质地使他头脑稍微清晰了一些。
“娘，你想怎么报仇。”
他们来淮安的时候柳郁曾经和柳无涯说过一句话。
“我一定要让所有伤害过我的人血债血偿，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所以，他光明正大的烧了皇后的宫殿，烧死了皇后身边所有伤害过他们的人。
所以，他让皇上瘫痪在床，只能坐轮椅出行。
可是，他知道，他没有亲自动手的资格。
这个人的生与死，怎么活怎么死，都应该由柳郁来决定。
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柳郁愣了很久，愣的眼眶发红，浑身发抖。
“我想，还是要见一见的。。。”
柳郁出声。
这是她一辈子都在念着恨着的人。
她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将他千刀万剐来补偿自己这么多年来遭受的痛苦！
柳无涯点了点头，身后的东凛立即上前推开了院子的门。
推开门的那一刻，院子里的人也就一点一点映入柳郁的眼帘。
他坐在轮椅上，苍老的很。
他似乎精神很差，又好似受了什么折磨脸色惨白。
而他垂在轮椅上的双腿，皆是空空的裤管，被寒风吹动，还会飘散着浓浓的血腥气。
“娘，儿子是按照您失去双腿的步骤做的，一步一步，从头到尾，一样不落。”
柳无涯的声音很是平静，却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口中的那个人是他的父亲，亲生父亲。
看着人挣扎痛苦的嘶吼，绝望到晕厥再被痛醒，打碎骨头连着筋的双腿被钝器碾压，骨头被打碎的声音好似还萦绕在耳边。
柳郁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双眼里已经全是狠厉的决绝。
这才到哪里，这并不够。
柳郁自小学舞，第一次与皇上见面的时候便是一舞倾城一舞倾心。
双腿对于她来说就像是皇上的脑子，没了腿，若不是所谓的仇恨支撑着她，她根本活不下去。
她曾经见到了被烧焦的皇后尸体，那个时候，她的眼睛里，全部都是兴奋。
可现在不同，她突然觉得，这个人还给她的并不是她所失去的全部。
她的青春，她的人生，这些他该拿什么来还！
她这数十年蝼蚁一般见不得光整日担惊受怕的生活他该怎么还！
柳郁弯唇，不知怎的就模糊了眼睛。
“好久不见。”
尾音上扬着，像是唤醒了不远处轮椅上几近晕厥的男人。
皇上张开眼睛，一双不甚清明的眼睛里装满了震惊与。。。
欣喜。
“阿。。。”
柳郁冷笑。
“阿柳。”
皇上弯唇，额间的冷汗一滴一滴的往下掉，身上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衣衫，再加上天气寒冷，有的地方甚至已经结了冰。
“朕就知道，就知道。。。”
柳无涯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然后颇为惊讶的看到了这人眼角流出的泪。
第一次，见到的，皇上的泪。
不过是见到了柳郁而已。
哭什么？
男儿有泪不轻弹。。。柳无涯愣了愣，恍然间觉得自己的手心烫的很。
柳郁大笑出声，笑的撕心裂肺，水雾弥漫。
却在说不出话。
“公子。”
东凛出声提醒，柳郁现在的状态明显很差，对面皇上的瞳孔也很像是回光返照，这样下去。。。
柳无涯依旧站在柳郁身后，又重复了一遍刚在在门外的问题。
“娘，你想怎么报仇。”
只要她说，他就会亲手去做，无论是什么。
“我想。。。”
柳郁呢喃。
“我想听到他痛到极致的嘶吼，想听他的求饶，还想，听他的。。。”道歉。
他欠她的不是吗？
从头到尾！
皇上眨落眼角的泪，艰难的开口。
“阿。。。柳，你，让朕在好好看看你。”
柳郁冷眼拦着皇上的挣扎。
即使他除了头已经没有任何地方可以控制移动。
“阿。。。”
“你不配这样叫我。”柳郁出声，眼角却不经意潮湿。
“你不配！”
女子的嘶吼让人头皮发麻，某一间屋子里的姑娘正缩在角落，泪流满面瑟瑟发抖。
柳无涯迈步，靴子踩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声音，就像是催命的音符，离皇上越来越近。
差点忘了，这人痛苦的求饶煎熬的嘶吼他娘还没听见呢，那，要不然就在来一次吧。
没了小腿不是还有大腿吗？
柳无涯背对着柳郁，然后缓缓转过身，一脚踹翻了皇上身下的轮椅。
鲜血很快就濡湿了他下身的衣裳，柳无涯接过东凛递过来的，血迹斑斑的棒子。
他看着自家娘亲，然后扬起手，缓缓勾唇。
笑的惊心动魄，摄人心智。
人啊，本就是脆弱的生物，再过坚硬的骨头，也抵不过一下一下的重击，皮开肉绽筋骨粉碎，那种长时间的折磨，那种眼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失去嘴引以为傲的双腿的感觉。
终于，他也体会到了。
柳郁笑着即便眼角的泪汹涌成河。
却依旧笑着。
那是曾经断过她双腿的棒子。
那上头，现如今终于也沾了另一个人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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