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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天寒地冻,正是除夕之夜,万家灯火通明,鞭炮烟花齐响,热闹非凡。孙员外家大门敞开,正送走了最后一波的来贺新的客人。
府中有丫鬟看到院子里一浑身是血倒地不起的男人,不禁被吓得魂飞魄散叫出了声。孙员外慌忙之间携着一众小厮赶到,只觉得除夕之年见了血不吉利,偏偏孙员外又是方圆十里出了名的大善人,带着无奈又怜悯的心思,命底下的一众奴仆将那人抬回厢房里,还未那人请了大夫。
待到一切都冷静下来,接着屋内通明的烛火之时,孙员外这才看清楚那男子不似中原男子的青衫长袍的打扮,满头的青丝颇为细致的编了一个又一个的小辫儿,最后用一银冠全都束在头顶。那男子长相也颇有些异族南蛮的风格,脸廓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眼窝也有些深邃。周身的浅青色的左衽长衫已经是沾染了殷红的血,将浅青色的衣衫映的更加暗沉了。
待他翌日醒过来的时候,孙员外问他叫什么。
他眸光怔怔地看着跟前的一众人,眼神似是有些迷茫,他挠了挠头开口就是别人听不懂的南蛮之境的方言。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来,两人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了片刻,孙员外实在是没了办法,只得命人拿笔画了几张图。
话听不懂,看图用还是能看明白的了。最终二人沟通成功,那异族的男子无路可去留在了孙员外的府上,每日里打杂砍柴颇为勤快,吃饭的时候也吃的比谁都多,给他钱他也摇头不要,只顾要吃的。
府上家大业大,又世代乐善好施,承蒙祖上福荫庇佑,孙员外一家在名扬在外。城中的百姓都知道孙员外在除夕之夜救了一个异族之人,都听闻南蛮之境的异族之人长相冷冽俊俏,身子骨健壮。十里八乡的乡亲们都赶过来看,尤其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家们,尤为兴趣浓厚。
后来那孙员外觉的这小伙子能吃苦耐劳,哪里都好,就是不会说中原的话,没有办法何人沟通,这么半年下来倒是显得有些孤寂了。于是,他找了教书先生来教他学说话写字,岂料这人聪明非凡,学了两个月之后,便能甚是流利的同人交谈。
之前他不会和人说话,又是个外来的异族之士,且相貌俊俏。府上的一众小厮都不愿意同他接触,更别提和他交流说话了。
后来孙员外才知晓这青年的名字,他说他名叫禾列?,他说他是南蛮疆境来的,那边常年战乱,族人孤苦,便开始成群结队的逃离那里,可惜一众族人只剩下了他。
孙员外想了想,总觉得既然是已经是孙府中人,便不要再顶着外来宗族的名姓,况且还是顶着南蛮之夷的身份,难免会招致麻烦,变为他改了个名字,名为孙禾。
孙禾接受了这个名字,并且在府中愈发的勤勤恳恳起来。一日他误闯了孙家小姐砚砚的院子,那时阳光正透过葡萄架洒下来,日光粼粼点点的洒在秋千上,孙砚砚抬起头来就看到一身穿青衫的青年怀里抱着一捆柴呆愣愣的站在月拱门前。
孙砚砚承袭了孙家夫人的容貌,是方圆十里顶了尖儿的美人胚子,且从小养在深闺之中气质出众。
美人小姐初长成,正值懵懂情窦初开的年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见过别的男人,此刻看到面容俊俏的青年,不免两颊绯红,心里顷刻之间荡开了一池的秋波。
两人一来二去对上了眼,可难免窗户纸会有捅破的那一天,孙员外得知这件事只觉得五雷轰顶,自己亲自救来的人却勾搭上了自己最爱的女儿,一个南蛮夷人低贱的奴仆又如何能够配上他孙家的大小姐?
孙砚砚有了了孕东窗事发,孙员外再也不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登时便被气的口吐鲜血,硬生生的病卧在床足足三个月,他下令将禾列?赶出府门,又活生生的将孙砚砚怀中还未成形的孩子用一碗堕胎药化掉。他这半辈子信奉神佛,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可是却不得不为了他府上的声誉,为了他女儿的贞洁名声,害死一个尚且还在腹中未成形的婴儿。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说,“然后孙砚砚小姐便悬梁自尽了?”
听闻我说这个,孙员外浑身都剧烈的颤抖起来,眸光混浊迸发出甚是剧烈的恨意,他攥着拳头玩呀切齿道,“若是我知道那个南蛮夷子是个会妖术的妖人,我当初无论如何都会在第一时间组织,错就错在我当年不该心软,我真该活生生的打死他!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啊……”
季冰一直面无表情的听着,听闻孙员外这么说,这时才微微动了眉头,他淡声问道,“怎么说?”
孙员外缓了一口气道,“禾列?当初肯屈身在我府中,不过是因为他当时伤还未痊愈,我不知道他到底招惹了什么仇人,可是等他被我赶出府不到两年,他便又回来了。”
回来之后的禾列?再也不似之前那个勤勤恳恳的青年,眉目之间都带着沉重的戾气,踏进府门的第一句话便是,“砚砚和我的孩子呢?”
孙员外怒声吼道,“你毁了我女儿的贞洁,我当年放了你一条生路,不至于将你赶尽杀绝,你而今竟然还有脸回来!”怒不可遏之下,孙员外将府中一众打夫放了出来,“给我打,既然进了我孙府的门槛,就无论如何都不要想着再出去!”
一众打夫手持砍刀将他团团给围住,扬起手中的刀便要朝着他砍去,却忽听一阵略微沙哑的声音有些撕心裂肺的传过来,“父亲不要!”她不顾名门闺秀该有的廉耻了,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的父亲,“爹!爹,我求求你别动他,别动他!我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你——!”孙员外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狠狠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只觉得丢尽了脸面,可终究还是他的女儿,血浓于水,就算是在可恨也终究还是退让了。
季冰问,“所以孙小姐嫁给他了?”
孙员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抚着胸口痛心疾首道,“能有什么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他女儿的贞洁全都交待给了禾列?,他纵使万般不愿可是还能做什么?
季冰沉吟了片刻还是问,“你方才说他……他会妖法又要如何解释?”
禾列?本就是个异族人,没有人了解他的背景和过去的生活。自从和孙砚砚成亲以后,他便住在了孙府上,别家的上门女婿都唯唯诺诺,甚是恭敬,唯恐出了什么差错被赶了出去。禾列?却是有恃无恐一般,不高兴了连孙员外都敢打,缘由不过是孙员外之前害死了他的未出生的孩子。
我不由得冷笑一声了,我说,“他这简直就不是人,且不说如何了,就说孙员外你之前还在冬夜里救了他一命,且十分善待他,就算是最后他和孙小姐走了什么,你也只是将他赶了出去。打掉孙小姐腹中孩子也不过是无奈之举……”
眼看着孙员外的神色逐渐有些黯淡了下来,季冰适时的打断我,“豆豆!别再说了。”
孙员外缓了缓神继续道,“他……他竟然!”
禾列?性情大变,变得嗜血冰冷,喝了酒连孙砚砚都敢打,孙砚砚脸上便经常青一块紫一块,只能拿着团扇遮了脸,整日里以泪洗面。
这、这简直就是嫁了一个畜牲!
孙员外泣涕交加,捂着嘴巴便只觉的胃里一阵翻滚恶心,他颤抖着声音嘶吼道,“他、他简直就是个魔鬼!我、我当初便不该救他!他就是个畜——牲——啊!”
我一时间都被震惊了,虎毒尚且还不食子,这禾列?竟然这么狠心,这、这真的是……畜牲不如!我说,“然、然后呢?”
孙员外抹了把泪,“然后那畜牲便走了,我本来想拦住他,可是全府上下没有一个人能够拦得住,我只能等着砚砚醒过来,我告诉她孩子生下来是个死婴,我已经命人葬了。她不信,她以为那孩子又是我害死的,我无奈之下只得将真相告诉了她。第、第二天……第二天砚砚就穿了嫁衣悬梁自尽了……自从砚砚去世之后,整个府上上下下每晚都能听见撕心裂肺的哭泣声,我找了好多道士和尚,想要让砚砚走好点,可那些道士和尚没有一个顶用的。”
他继续说,“直到二位道长来,我这才……这才将心里压了许久的话说出来,我只希望二位道长能够让砚砚忘了生前难过之事,好好的投胎去。”
季冰点头道,“孙小姐已经走了,还望孙员外保重。”
临走的时候,孙员外给我们准备了行头和金银,季冰只收下了一身行头,并且在孙员外的再三感谢下,看似颇为‘难以抗拒’的拿了几个银子装进了自己身上的袋子里。
我回头看了一眼孙府不由得问季冰,我说,“孙员外一辈子乐善好施,从没有做过恶,为何上天还是如此不公,他不过是出于无奈,流了一个孩子,却要痛失自己亲爱的女儿。”
季冰面无表情道,“这个世间有很多事情是不可预测,还有很多飞来横祸。”顿了顿他冷笑,“因果循环,因果报应,呵,不过都是上天的安排,苍天要个人一孤苦无依,生不如死太简单了。可是,可是总有一天,我要站在苍天之上,让他们认输!”
“季冰……”
他垂眸看着我,颠了颠手中的银子对我道,“够我们吃几顿好的了。”
我心里还是有很多疑惑,我说,“为何禾列?会性情大变,这、这……”
季冰冷哼一声,“这个世界上恩将仇报的人多了去,有的人是人,有的……却是畜牲。”顿了顿他又说,“左右都是南陵蛮底下的人,和他一样禽兽不如!”
“南陵蛮是谁?”
季冰却突然不说话了,沉默了片刻他忽然说,“豆豆,我们什么都没了。”亲人没了,喜欢的人没了,家也没了,一无所有。
我小心翼翼的握住了季冰的手,我说,“哥……季冰,你还有我,你不是什么都没了,你还有我。”
季冰一顿,旋即紧紧的握住我的手,他说,“豆豆,若是有一日我不能再保护你了。你一定要堂堂正正,好好的活下去。”
我说,“你别说这个,你还年轻,我也还年轻,我们还能一起走很长的时间,季冰,你不许说这种话,这种话我再也不想听第二次了。”
他没有在说话,走了半天,他突然来了一句,“我们的父亲是个大英雄,我们的母亲也是个肯为了我们付出生命。他们是这个世间对我们最好的人,即使你还小对父母已经很模糊了,可我总是能记得小时候父亲把我们抗在肩上的样子。”
季冰的双手轻轻的放在我的肩膀上,低头颇为认真的看着我,一字一句说道,“若是有一日你听到有关于诋毁父母的话,不要相信,不要当真。你只需要记得任何流言蜚语和历史向来都是成功者的天下,随那些得理不饶人的疯子怎么说,你只需记得,父亲他是我上疆氏最伟大的宗主,母亲她是个肯为我们付出一切的人,包括生命。”
那天,我的心中耳中只剩下了季冰对我说的,这个世间只有我们的父母是真心待我们的,肯为我们付出生命。
季冰说,唯有那个肯为你不惜一切,甚至是在危难时刻毫不犹豫挡在你身前,为你付出生命才是真正的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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