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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五皇子似乎都没有反抗的打算，费尽心机去取皇位，竟然连反抗都是没有的。
白默站在府里的亭子里，那日阳光很好，好的有些刺眼了，稍稍直视了一下字，刺的满眼的泪。
蓝夜倾说，五皇子和雪雾坐在亭子里，雪雾在抚琴，五皇子在作画，那样野心勃勃的一个人，此时安详的仿若已然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蓝夜倾没有说他们最后怎么样了，只说了那个画面：雪雾温柔的样子，不顾周围刀剑围簇，只是用一种满足的眼神看着五皇子，白默都可以想象出那个场景，定然是雪雾最美丽的样子，就像……自己当初刚遇见她的样子，温柔如水的气质全含在那双浸了秋意的眼里。
清炎走过来，将一封信递给白默，抿了抿唇，用轻柔的声音说了这辈子说的最长的一段话：“我明日就离开，离开净月，雪雾的事情……也就不要怪她了吧？她总归，还是想让你好好的，当初对雪灵做的事情，其实她也后悔……她说，不管怎么样，她现在已经不在了，姐姐你以后，也可以一个人好好的了，纵然是现在想起来，当初在皇城遇见姐姐，还是一件最幸运的事情，一辈子许多的后悔事，独独这件是幸福事。”他看着白默，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终究还是没有办法，但那双眸子，确实染满了暖意：“我也绝对，遇上姐姐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姐姐遇上我们……”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日后若还有事情，姐姐可以传信给我，这只鸽子，无论我在哪，都是可以找到我的，是我当初……送给雪雾的。”
他手一挥，一只鸽子稳稳停在他手上，洁白的羽毛，绿豆似的眼睛分外好看。
白默伸出手接过那封信，信纸还是雪雾惯用的，沾染着一丝梅香，手感很好，信封上娟秀的字迹：姐姐亲启。
姐姐：白默姐姐，我原来只想同你说一句告别的话，不知道怎么回事，落笔就成了长长的一封。
我知道姐姐一直恨我，恨我杀死了雪灵，恨我将好好的五个人拆的七零八落，我也恨自己，恨自己妒忌心太强，恨自己亲手拆开了最为珍视的东西。
就在进皇城前，我想的依旧是报复姐姐，依旧是夺走姐姐一切喜欢的，让你只有万药谷，只有我们，儿时遭遇的种种我已然忘记了怎样才算是爱一个人，好在上天垂怜，临了我也是知道了。
想必此生再无相见之时，只能道一句珍重，万幸。妹妹，雪雾。
白默看完信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将信重新放回信封，转头对着清炎笑了笑，笑意不及眼底：“保重。”
清炎点点头，拿起包袱走了几步，忽然转头将一个荷包递给白默：“这是雪雾和雪灵一起绣的，原本打算……绣好就给你，后来，没能直接给你，这次雪雾也托我给你，差点给忘记了。”
白默接过荷包，哪里是忘记了，大抵还是想自己留着点什么吧？她摸了摸，里面有东西。
清炎离开了，除了白默，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他也没有需要打招呼的人了，直到第三天，府里的人才恍然发现清炎不见了，他存在唯一的联系，只有白默。
白默在亭子里坐了很久，想了很多的事情，从穿越到净月，二十多岁的年纪还过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然后十五岁进京遇上柯蕴和雪灵四人，再是被雪雾背叛雪灵死亡，跳下悬崖来到杀手阁，五年时间无人关心她是否失踪，五年后再度遇上柯蕴喜欢上柯蕴，恢复记忆分手，到锦绣国找到亲生父母，和公子在一起，夺回净月，至此四人天涯相隔。
谁对谁错？白默都有些忘记了。
只觉得一直残留在心底的那点执念一瞬间，毫无预兆的消散的一干二净……
她想起那夜大师同她说的话：一切不过镜花水月……
一直思索着到了晚间，等黑暗笼罩了全身，才恍然想起公子今夜不回来。
柯蕴喝了不少的酒，说不上是开心与否，一个谋臣，他又不是武臣，打打杀杀的就不大需要他了，还是一个人在院子里，今夜是一弯月牙，分外好看，苏夙不在身边，白默不在身边，没有一个人在身边。
他微微闭上眼睛，这夜过后，他半点念想也不能有了，有不得了，左右，竟然是自己亲手成全的他们……
他想起白日里一层一层的鲜血，像极了那年冬日，白默染在白雪上的鲜血。
雪雾：
我快有些忘记了，当初从小山村被卖进青楼，又从青楼里被清炎救出来遇上他们与姐姐的自己，那个时候的自己，与这世间大多数的姑娘一样，有一片净土，时时轻抚，不沾灰尘。
第一次手染鲜血，是雪灵的血，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她看我的最后一个眼神，满目的震惊，一丝的恍然，半分没有的责怪，那样干净的一个姑娘啊！姐姐说她的笑容像春日里第一缕阳光，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或许从手染雪灵的鲜血起，我就走上了这一条不归路，雪安说，清炎也说，柯蕴也说，说我这不是爱姐姐的表现，我想我已然丧失了爱的能力，除掉那欢喜的爱，就只剩下可怕的占有。
当初雪灵想离开，我杀了她，埋葬在万药谷，后来清炎要离开，我毒害他，却让他的脸再也恢复不过来，姐姐想离开……姐姐离开我能怎么留呢？我真的，真的很想杀了她啊……
她失踪了，整整一年，我是在第二年听说的，杀手阁来一个杀手，名叫白默，白衣似雪的白，默默无闻的默，常年戴着面具，下手从不留情，我想大抵不会是姐姐，她那么心善，于是又错过了些年月。
后来才知晓，原来那真是姐姐，忘却一切记忆单单做为杀手阁白默的姐姐，我一面欣喜着，她忘却一切就会忘记我当初做的种种，一边愤恨着，忘却一切的她眼里只有杀手阁！
我终究还是恢复了一些她的记忆，想着，一点点的药，她只需记起当初我最好的样子就好，可不知道怎么，就恢复了全部的记忆，一切……回到从前。
陷入无边黑暗的，又是只有我一个。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上天未免太不公平了一点。
我想杀了公子，想夺走她的一切，我传书信给五皇子，我让他想办法给白逐下毒，我让他嫁祸红衣，嫁给他，帮他夺取皇位。
可是从踏入皇城的那一刹那我就输了，彻彻底底的！
但我一点都不悔……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要喜欢上一个陌生人呢？从相遇相知不过几月的陌生人，像是偶然闯进你生命里的一粒种子，然后就开始了顽强的生长。
荆羽、荆羽……
如果姐姐是我最重要的人，清炎绝对是第二，他们都以为我若是嫁人一定嫁给清炎，我也是这样以为的，但我确实只是习惯了清炎，习惯了他不留余地的照顾，但有一点，我不相信他会永远再我身边，可对于荆羽，我习惯用了十天，只是半个月，我就愿意相信他永远不会离开。
果然缘分这种东西说也说不清楚，当真是没有半分道理可讲！
“若是有那么一天……我不喜欢皇宫的生活了，你愿不愿意放弃一切，陪我去万药谷？”我曾在他们杀进宫前几日试探着这样问他。
我想他大抵会甜蜜的骗我，或者直接了当说不愿意，他顿了顿，说道：“那……等我安顿好一切，你也不喜欢皇宫的生活了，我们再走好不好？”他看着她的眼睛哑然失笑：“我都快不认识自己了，此刻竟然觉得你比皇位，比这天下都重要。”
我也笑，不止你，我也要不认识我自己了。
清炎走的，既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他愿意去陪姐姐，这样也好，在确认自己真的喜欢上荆羽之后，愧疚感无限在放大，一直希望他不要离开，现在是当真希望他快些离开，对我是不讲道理，对他更是不讲道理。
看着他消失在夜空里的背影，我想，这大约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见他了，
“逃吗？”我在荆朝率军进宫的前一个时辰这样问荆羽，若是要逃，绝对是可以的。
“不逃了，”他回答我，顿了顿又道：“不逃了吧？反正这段时间已经很幸福了，我怕幸福过了头，就不真实了，”他冰冷的唇瓣贴着我额头，这样喃喃。
我闭上眼睛，好，不走了。
至此以后，黄泉路、奈何桥、孟婆汤，你陪着，我竟然都不怕了。
荆羽，来世见。
白默在屋外坐了一宿，清晨的时候才回屋，犹豫了很久打开那个荷包，里面只有三粒石头，白白净净，圆润光洁，是.……是在河边捡的吧？她们三人，捡到三粒相像的石头。
她轻笑一声，指腹摩挲着石头，哪里相像了？明明各有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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