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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下官这就去办。”
挂掉刘坤一的电话，张謇又对江谦、江导岷道：“明日，我要出门调研。岘帅要兴办小学、中学，我得出去走走看，制定最合适的课程。”
江氏兄弟齐声应道：“学生知道了。”
张謇又吩咐道：“现在江水大涨，通海受灾严重。垦牧公司的事，你们还要多费心。凡事要和蜇先、太夷两位叔叔多商量。”
蜇先、太夷，说的是汤寿潜、郑孝胥。
原来，张謇以大生纱厂的名义，投股仅二万两，其余股金都是募来的。这其中，汤寿潜、郑孝胥等人，踊跃投股，便成了垦牧公司的大股东。
垦牧公司，在中国还是个新鲜事物，但张謇笃定汤寿潜、郑孝胥会有入股的意向，便在彼时对江氏兄弟说：“蜇先这个人，曾在他所写的《危言》一书中，提出很多真知灼见，譬如推广学校、修筑铁路、兴修水利等事。我想，他必能看出垦牧公司的价值所在。至于太夷，之前我办纱厂时，他正在岘帅幕上，也没少帮我。我且一试。”
隔日，汤寿潜、郑孝胥便回复了张謇，愿意入股办实业。
照计划，下个月，通海垦牧公司便要正式破土动工了。筹措一年时间，现已募集了股金二十二万两，可供开垦的土地足有十二万亩之多。
“诸如筑堤、开河，还有建闸等工程，要统一进行，有序推进。”江导岷道，“学生会多研读，多走动。老师请放心。”
张謇一脸和蔼地看着他，笑道：“在江宁陆军师范学校里，你的成绩是最好的。算术、测量、绘图、营垒、桥路之事，再是精通不过。我自然放心。”
江导岷学问深，态度也极认真。张謇对此深有体会。去年秋日，江导岷和伙伴们刚来到海门常乐镇，第二日便前往吕四海滩前去测量。不过月余时间，一份《东海荒地图》便绘制完毕。后来，江导岷又陪着张謇，到海滨勘测多次，做足了前期准备工作。
凭着那份详实的《东海荒地图》，张謇很快撰写了相关章程呈送给刘坤一。刘坤一报部批准后，张謇便着手准备集股一事。
5
秋风掠过，海浪微微翻涌，露出一片白花花的鱼鳞片。
吕四海滩前，先前还在耕作拓荒的佃农，已经按序列队，昂首端立，等待江导岷的挑选。
张謇决定开发这片垦区，本意是为大生纱厂提供原棉。等到收购了滩涂地之后，江谦、江导岷便请来一批佃农，让他们帮忙垦荒。
垦荒进展顺利，但张謇却不敢掉以轻心。越是到最后关头，越容易出事。
就在这种担心之中，当地批户陆三、彭小二两人便来寻衅滋事了。这两人是海门的老混子，不务正业，专欺老少，以前还挨过杨梅汀的骂。这两人似乎并不怕事，前几天伙同了一帮荡棍，趁夜越界来劫荡草。【注1】
不仅劫草，还扬言说日后还要再来。
张謇气愤不已，旋即报请通州衙门、海门厅抓捕陆三、彭小二，对此汪树堂并未多加理会，反倒劝张謇不要和小民置气，说那荡草本来就不好确定归属，陆、彭生出争夺之意，实属寻常。
当初，汪树堂代表通州官府主持划界之事，草地、垦地本来分得一清二楚，又何来不能确定归属之理？说不准，陆、彭寻衅之事，还是有人怂恿的。
张謇看出汪树堂的心机，只能增派人手看护垦区。此时，江导岷却建议说，越是在御侮之时，越是要加紧基建的建设，赶紧祭神开工。
这话说得有理，张謇立马着手安排。
江导岷便打算从佃农里挑选一些壮丁，组织操练，用以御侮。佃农听说被选上的壮丁，会得到更高的报酬，自然是纷纷响应。再说，他们也不想有人来破坏垦荒，影响进度，当下一个个挺胸收腹，暗暗鼓着劲。
江导岷选壮丁的标准，一是看高度，二是看胳膊粗细。符合这两项标准的，约莫有十一人。选好壮丁后，江导岷对身边的吴体臣、王杰悄声说了句话，才吩咐壮丁们站成一行，又对佃农深深一揖，道：“诸位辛苦了，没有选上的，也不要气馁，今日耽误的工时，在我这里也给大家算上。现在，请诸位先回去休息罢！”
不用上工，也有工钱拿，佃农们哪有不欢喜的，一个个呼朋引伴地走了。
所余的十一人，无不身强力壮，孔武有力，像一堵一堵墙，立在垦区之畔。
“辛苦各位，要一边拓荒，一边护垦……”
江导岷宣读操练规则之时，吴体臣、王杰已经绕到排在阵列右首第二人身边，齐齐向那人抓去。这人也是个练家子，立时反应过来，往斜边蹿了出去，吴体臣只抓住他一片衣角。
但听“呲”的一声，那人衣角猝然裂开，急急闪开。
“这人是混进来的，现在，就看各位的了。”江导岷高声命道。
寡不敌众，饶是这人身手不凡，也在十余人的围攻下败下阵来。
吴体臣、王杰一人一边，把这人死死钳住，押到江导岷跟前。江导岷板着脸，问：“彭小四，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彭小四大吃一惊，道：“你怎么知道……”顿然想起了什么，彭小四又往地上呸了一下，边挣扎边道：“彭小四是谁？我不认识。”
江导岷笑道：“在下不才，但长于绘图，认人也不在话下。你们陆家、彭家，还有那些荡棍的画像，我都见过了。”
彭小四听得暗暗咋舌，口中却不服气：“我是彭小四，那又如何？你们不是要招壮丁吗？我不符合要求？”说罢，看看自己壮硕的胳膊，再挑眉睇着江导岷，一脸痞色。
江导岷见他这般做作，暗觉好笑，心说，跟这人讲道理并无意义，便向一个壮丁比划道：“陈兄弟，麻烦你帮我拿一根这么粗的木桩来。”
那个壮丁应声而走，彭小四皱眉想了想，忽而脸色一脸，颤声问：“你想干什么？”
“金风入浪，最是清凉不过，人的头脑也比较清楚，不喜欢说谎话，”江导岷指了指海域，“我想请彭兄弟去海里，靠着木桩子，好好思考一下，再回答我的问题。”
这话听得彭小四脸色乍变，冷讽道：“江导岷，你可是个读书人！这是读书人干的事？”
“嗯？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读书人，做事要想想后果。”
“海风太大，我好像听不清楚。”江导岷似笑非笑，面上也逸出一丝痞气。
“你！你——”彭小四跺跺脚，挣扎间只觉双臂被钳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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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清朝将沿江河湖泊的堤外土地命名为荡（荡田），荡草指的便是长在荡田的柴草、芦苇等植物，可以用来作河工的物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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