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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春笙，你侍候本宫更衣，本宫要出去一趟！”素兮下床自顾自的走到梳妆台前吩咐道。
“可陛下吩咐过了，一定要娘娘服下太医开的药，若是不吃饭怎么吃药啊？”春笙越说声音越小，素兮从镜子里看过去，春笙正绞着衣襟一脸为难，何必难为一个小丫鬟，“你去准备吧，本宫洗漱完后就吃！”
“奴婢遵命！”春笙欢脱的跑了出去，吩咐宫人将吃食准备好端进内殿，又让燕泥开始煎药，没一会儿内殿里便有两排宫女雁字排开，手里端着各式各样的糕点、清粥、小菜。
“怎么准备这么多啊？”素兮一愣的问道。
“回娘娘的话，以后长乐宫的小厨房就按照御医开的食谱做饭，陛下吩咐过了，说是娘娘身上体寒未消，又不喜欢喝药，所以便让太医以药膳辅之。”如此体贴的心思，连丫鬟们都看得出来，每个人脸上都是得意的微笑，可素兮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万俟储玉的确与她血海深仇，可也是的确对她百般呵护，当有一天仇怨和恩情相互平衡时她又要如何抉择。
用膳过后半个时辰素兮喝完了这一天的三分之一的汤药，上次潜入冷塘中去见柏晨，她也的确是落下了病根，如今若是夜里咳起来，简单的银耳冰糖根本压不住，素兮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说道：“春笙，燕泥，你们两个随我去一趟长春宫！”
春笙和燕泥相互对视了一眼，还是诺诺的劝道：“娘娘怎么想起去西宫了？”
如今的楚国后宫极为的空虚，中宫皇后虽得圣上眷顾，可因为身体暂时无法生育，万俟储玉贵为帝王却似乎对女色不太感兴趣，往日虽时常到长乐宫可极少的留宿，新选进宫的两位嫔妃仍旧未受过召幸，甚至后宫的佳丽三千都成了闺中思妇，至于长春宫的钟夫人更是从未问津，私下里大家都在悄悄地怀疑当今圣上是不是突然之间转变性情有了龙阳之好，或者是带兵的时候受了伤，由此患上了难以启齿的隐疾，而中宫皇后不宜受孕也只不过是为了皇家脸面的一种推脱罢了，要不然佳丽三千怎么也空放着。
“没什么，长春宫的钟夫人是本宫的姐姐，我二人进宫这么多时日了，也该走动走动。”
春笙使了个眼色给燕泥，这皇后入宫之后连晨昏定省都没受过，说是不喜欢虚礼，皇上也准许了，如今突然间想去西宫，还要去看钟夫人，两姐妹不和是宫里人人尽皆知的，这皇后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们两个使完眼色了没有？”素兮看着两个小丫鬟暗暗地眼神交流便斥责道，“还不快去准备鸾车！”
“奴婢遵命！”春笙和燕泥急忙的退出去，剩下素兮一个人十指交握，眉头紧锁。
“起驾！”皇后的鸾车碌碌的响起，所到之处，凡是过路的丫鬟都要跪下行礼，坐在车里的素兮透过粉红色的纱帘看过去，面前是朦朦胧胧的楚国宫殿，却是鳞次栉比，气势非凡。
楚国的西宫是所有妃嫔居住的地方，屋宇错落，各宫殿大小不同，按照每位嫔妃的身份地位来分配，地位低者就要几个妃嫔住在同一宫殿里，西宫最美的地方就要数千秋花园了，这花园里布局精妙，亭台楼榭、山水假石都巧夺天工，夏日里，各宫的妃嫔都喜欢到这御花园里乘凉散步，也是为了能碰见圣驾，只可惜，在这初春的时节，天气还未暖过来，只有单调的迎春花绽放着，湖中有几多快要开败的白色水仙。
“春笙，将车窗上的纱帘取下”，已经进了西宫便都是女子太监，不必再避讳。
“娘娘，放着吧，春天风冷，免得再吹着您！”
“取下来，我还从未见过西宫的花园”，说着便吩咐驾车的小钱，“慢些驾车！”马车的速度缓了下来，纱帘也去了下来，燕泥将暖手的炭炉放在素兮裙下的车板上以御寒风。
“我怎么觉得有些破败？”素兮看过去，园子很大，虽是在春天不是应景的时候，可总是觉得有几分疏于打理的意思，也到处都是败落的样子，倒还不如长乐宫小花园有些生机。
“娘娘，这西宫花园说是景美，实则赏的是人，过往的时候这里也曾生机盎然，泛舟湖上，荷花碧绿十里，到处都是倾国倾城的妃嫔，可如今皇上也不到西宫来了，自然各宫娘娘都没了兴致，这园子也就没了好景致。”听着春笙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太监小钱扶着素兮下车，长春宫守门的宫女原本坐在哪里打瞌睡，见是皇后的车驾，一下子就精神了，连忙迎出来跪在地上请安。
“你起来吧！”素兮略过她向里面走去，刚行至大殿就听见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接着又静了下来，素兮心想着，为何钟妙兮不出来迎驾，难不成是有意给自己脸色看，便直冲冲的向内殿去，“奴婢给娘娘请安！”不知哪里冒冒失失的跳出一个宫女跪在素兮前面请安，神情有些紧张的样子。
“你起来吧！”素兮想往里去，可那丫鬟急忙挪了几步又跪在了素兮前面拦住了去路，“请皇后娘娘稍作，奴婢这就去请夫人出来！”
“放肆！”燕泥冷声喝道，“你家夫人本就接驾来迟，还轮得到你一个小丫头挡着去路，滚开！”说着一脚踢了地上的人。
的确是可疑至极，素兮向里去，一推门便看见钟妙兮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微微的低着头，慌乱一下后连忙跪下请安，“给皇后请安！”
大白天的妆容不整，床上一片凌乱，窗户居然还开着半扇，钟素兮已为人妇，看着钟妙兮脸上不自然的潮红，还有她躲躲闪闪的目光心里便觉得有些见不得人的蹊跷在里面，尤其是那一床凌乱的枕褥，连春笙和燕泥又觉得不对劲儿。
素兮向牙床走了一步，只是这一小步便让钟妙兮紧张地跪直了身体，连忙说道：“不知皇后娘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素兮仔细的打量着钟妙兮，身上一件单薄的外衫，穿的还不整齐，若是没起来，何必急急忙忙的穿戴，躺在床上称病不就得了，素兮又向牙床走了几步，钟妙兮已经以一种完全戒备的姿势在看着钟素兮。
透过粉色的纱帘，素兮在凌乱的床榻上看到了白色的生绢，污秽不堪，素兮霎时间便明白了钟妙兮做了些什么，转身迎上跪在地上人的目光，她是那样的决绝和惊恐，楚宫后宫的宫规，妃嫔若是不忠不贞，将车裂而死，累就九族，上溯三代撤销封爵，下属六代不得入仕为官，家族中男子发配边境为奴，女子则入籍娼家。
“燕泥，春笙，你们两个出去，本宫有话要和钟夫人说！”素兮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觉得指甲都嵌进了肉里，可分不清是哪里疼。
门一关上，素兮连忙蹲下身扶住瑟瑟发抖的钟妙兮，压低声音说道：“你疯了吗，如今是被我发现，若是别人，以万俟储玉那样的性格，怕是会让你生不如死的！你怎么能糊涂到做这样的事情？！”
钟妙兮没想到素兮的第一反应会是这样，完全吓懵了的人连话都说不出来，不停地在掉眼泪，“他是谁？！”素兮看着妙兮的眼睛厉声问道。
她只是看着素兮哭，一言不发，“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隐瞒我，我若想害你，刚刚直接叫人来就行了！”
“……千安门的……侍卫，叫应文！”，钟妙兮第一次信赖面前的人，她自己一直视为敌人的妹妹，在这样的时候居然救了她。
“真是糊涂！这样的事情早晚都得让人发现！到时候你可怎么办才好！”素兮晃着她瘦弱的身体，可见钟妙兮吓破了胆又觉得她的确是可怜至极，今天她来长春宫也是因为昨日是珍仪夫人的祭日，好歹亲人一场，也想来安慰安慰她，没料到却是碰上了这样的事情。
“你们两个多久了？”
“昨晚是第一次！”钟妙兮不再隐瞒，素兮现在是唯一能够救她的人，她自己也知道，应文昨夜一夜未归，肯定惹人猜忌，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翻出来，倒不如坦诚的说，或许她还能救自己一命。“我实在是太难过了，祭奠母后之后喝了好多酒，在景心亭里就遇到了他，然后便……”
“你们两个可互相有信物？”素兮谨慎地问。
“没有，始终都是箫声传情！”
素兮一皱眉头，两个人倒是风流雅致，“你夜里派自己心腹的丫鬟去告诉他，近日里一定不能来往，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剩下的事情由我来做，你可记住了？”
钟妙兮连连点头，眼泪有节奏的跌落，她猛然拉着素兮的手不能自已，“好了，我都知道，过去的事情，就都过去吧！”素兮起身离去，只剩下妙兮一人瘫在地上痛苦不已。
回宫的车驾上素兮一言不发，脸色冷的可怕，春笙小声地进言道：“娘娘，奴婢觉得钟夫人似乎……”
“不许乱讲！”素兮厉声打断春笙的话，“今天在长春宫里的所见多问一概不准与外人提起，谁要是敢走漏一点风声，本宫绝对严惩不贷！”
“奴婢谨遵娘娘教诲！”春笙和燕泥都不再言语，她们也是第一次见到钟皇后这样的一面，严厉冷峻，不容置喙。
长乐宫里，素兮正坐在榻上哗啦哗啦的翻弄着一卷竹简，她没有心思看却又心里乱的很，段林之和尉迟宁玉，骄阳公主和黄沾大司马，收容母妃在宫中，再加上钟妙兮的事情，不知不觉间她似乎已经欠下万俟储玉好多人情了，这次该如何开口呢，何况如此不堪的事情，就连撒个谎，她都觉得心里污秽。
“再翻就翻坏了！”万俟储玉不知道何时进来的，夺过她手里的书放在一旁，拿起汤勺匀了匀汤药说道：“快喝了，然后好吃饭！”
“我想……求你一件事！”素兮向前挪了挪身子，难得还亲近的拉住了他的胳膊，万俟储玉以一种受宠若惊的表情看着素兮，说道：“讲吧！”
“我不想让钟妙兮呆在宫里！”
万俟储玉有点意外，“我听说你今天去了西宫？”
“对啊，我去见了钟妙兮！”素兮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撒个谎实在是太难，自己连眼睛都不敢和他对视，连忙亲昵的俯身伏在他的腿上，说道：“她还是那么惹人讨厌，我不想让她呆在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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