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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帝王蛊,妃本倾心 > 第100章 (一百)畴昔随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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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白漓七岁。

    这天风雪大作,前一刻父王与母妃还在商量着待白漓及笄便嫁去北历,下一刻一只信鸽卷着白雪而进,父王握着一纸书信顿时面色铁青,立马写下诏书将白漓许给西蜀大皇子李邑。

    白漓年仅七岁,也不知究竟作何回事。直到那一日,在南封皇宫的御花园里,一个青衣少年向她迎面而来,戏虐的唤了一句“小未婚妻”时,她才陡然明白,父王骗了自己,他已经将自己许给了别人。

    也是那一年,南封与西蜀结成同盟关系,并彼此承诺,祸福与共。

    来年春,又是一轮梨花如雪,南封境外却倏然硝烟弥漫金戈铁马。南封本一直安于祥和,军事方面薄弱了不少,即便全力迎战还是阻挡不住北历的早有预谋。北历士兵一鼓作气,直直攻入首都兵临城下。

    与此同时,西蜀前来援救南封的队伍也在半路被拦截,被东阳与北历联手给拖延住。

    南封皇宫中早已乱作一团,宫娥太监四处逃窜,马蹄嘶鸣,长剑划破长空,血花四溅,哀嚎不断。昔日笙歌起舞的皇宫里,彼时仿佛就是无边的地狱。

    “漓儿,快与你母妃进去!”

    那一刻,夕阳被鲜血染红,她的脑海中,永远忘不掉父王坚毅的面容。

    白序生将白漓将给她的母妃,带着他们杀出一条血路出来,径直抵达了一方无人的偏殿。瓷瓶转动,墙壁骇然转动,原来后面还别有洞天。

    那是一条漆黑又漫长无比的路,她永远忘不掉父王送她们进去时那诀别的目光,以及母妃手中那摇曳又闪烁着的灯火,仿佛暗夜里一只会杀人无形的魔爪。

    “你们先离开!西蜀援军不时便到,朕要在这儿等着援兵到来!”

    父王的话,一遍遍的在耳边回荡,当她一个人站在废墟里时,她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她的父王。

    那条漆黑的甬道,即便母妃紧紧握住她的手,她小小的身子仍旧不停的颤抖。

    “母妃,母妃,是不是你们把我许给李邑哥哥,阿煜哥哥生气了?”她知道,那些杀人的是北历的士兵,不过她以为,是自己不能够嫁给阿煜哥哥,惹得他生气了。因为那个少年,天生便具有一身凌驾世人的冷漠。

    母妃不停啜泣,也不言语,最后将灯台塞给了她,深吸一口气起到:“漓儿,朝着这条路往前走,千万不要停下来!”

    这是母妃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那时母妃的眸子,流光溢彩,就像是她梦境中的星星。

    母妃说完,提着裙摆便往回跑,朝着黑暗不见尽头的甬道而回去。

    白漓知道,母妃离不开父王,她是要回去带父王一同离开。

    小小的她死死握住灯台,浑身瑟瑟发抖,一边哭着一边听母妃的话往前面走。她也不知道这条甬道通向何方,只知道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灯油燃尽,白漓的泪水仿佛也已流干,甬道还不见尽头,她就地蜷缩着,成为小小的一团,在恐惧中挣扎,然后筋疲力尽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当肚子在空洞的甬道里响起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看见了不远处的亮光。仿佛大海中的一块浮木般,她拼命的往那个亮光而去,跌跌撞撞了好几次,手掌都磕的鲜血淋漓。

    最后当她气喘吁吁的来到外面,却见一片萧然的废墟。放眼望去,四周荒无人烟。

    她虽不知这里是哪,可她明白,她出身成长的那个地方,有朝一日也会是这番模样。

    再后来,她坐在废墟上嘶声力竭的哭泣。有一对士兵寻声而来将她带走。于是她又见到了曾经戏虐她的少年,也可以说是她未来的夫君。

    他对她万般疼爱。她才到西蜀之时,由于南封王朝被攻占的事情一直木讷,神情淡漠不肯言笑。他便为她种了偌大一片梨花树,来年春之时,梨花环绕了整个华音阁,一阵柔和的春风吹过,梨花漫天飞舞,比鹅毛大雪美上三分。

    他牵着她的手来到梨花林里,当风拂起她额前碎发之时,她伸出右手握住了一朵随风落下的梨花,那日阳光明媚,他在一旁终于望见她久违的笑容,和煦得犹如春风。

    再之后,他常带着她在华音阁顶楼奏琴,白漓的母妃擅长十弦琴,白漓从小受母妃的感染,尤有天赋。

    她更是知道,她的母妃与阿煜哥哥的母妃曾共同写过一首曲子,《月晴圆缺》。当然,这首曲子她曾听母妃与雪姨弹奏过,节奏也暗暗的记在了心中。于是这首《月晴圆缺》成为了她年少之时最爱的曲子,因为每当音乐响起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回到了当初,当初一直追着阿煜哥哥打闹时,当初终日粘着父王与母妃讲老故事时。

    再之后,白漓十三岁那年,她已不安于弹琴度日,更不安于就这样待字闺中。于是开始研读兵书,彼时的她已是一身谋略。

    李邑曾问她,“你还是放不下吗?”

    那时她的面容尚且存着几分青涩,眸色却染着几许沧桑,面对着姣好的梨花,她扬言道:“我白漓此生,绝对不会放过北历!”

    及笄那年,白漓发现在北历有一处防守的空缺,壁江俞县。于是与李邑一同微服去了北历,考察地势之后发现此处却是与她预料的一模一样,是让北历防不胜防的一处攻破点。可她却怎也忍不下心来告诉李邑这件事情,因为俞县犹如世外桃源一般,宁静祥和,每一个百姓都安居乐业,若是金戈铁马踏至此处,那么这一切,便全毁了。

    她放弃了从此处作为着手点进宫北历的想法,与李邑正欲回朝,却半路遇上了一群杀手。李邑本一心保护她令人护着她先行离开,不料杀手的目标竟是她,而去另一路上还潜伏着更多的杀手。

    当保护白漓的侍卫全部杀手之后,她孤立无援的望着一群杀手,她以为她会就这样去见她九泉之下的父王与母后之时,杀手猛然擒住她,给她种下了蚀忆蛊。

    之后,从前的一切便烟消云散。再次醒来之时,她已经在珞府之中。

    珞夫人救了昏倒与珞府面前的白漓,当她醒来连自己名字都记不起之时,珞夫人给了她一个新的名字——珞烟。

    再之后,她便成为了珞烟,成为了珞霞菲的贴身丫鬟。

    “大哥,这已经是第三日了!”苍茫厚雪之上,李嘉儿紧紧裹着锦裘一脸焦急的望着李邑,“还是叫巫师们停下吧,这样姐姐会受不了的!”

    众巫师个个都已双唇发紫,可依旧唱着巫曲,摇晃着巫杖围绕着亭子转。

    李邑双眸阴鸷,沉声道:“我相信婷女的能力。”

    “可是……”

    还不待李嘉儿再说些什么,亭子的帷幕被缓缓掀开,叫婷女的女子盈盈而出,面色已经是疲惫不堪。

    “太子。”婷女朝着李邑微微行礼。

    “怎样了?!”李邑慌忙问道,眸色紧张。

    婷女微微一笑,虚弱道:“成功了。只是公主自身一直在抗拒回忆,所以才耗费了些时日。”

    李邑眉头微微一拧,不再多言,而是径直冲进亭中横抱起了一直处于昏睡状态的珞烟往东宫回去。

    珞烟觉得自己仿佛大梦了三生一般。她身处茫茫无边的暗黑之中,然后倏然听见一个女子的歌声,声音婉转悠扬,从一个不见前路的方向传来。

    珞烟不敢上前,仿佛前方是无底的深渊一般。她一直在原地踌躇,她一直抗拒着着诱人的歌声。

    可是歌声越渐灵动,仿佛变成了一只女子纤纤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的裙边。

    然后拖着她的身子,一步步逼近那个漆黑的方向。

    她挣扎着,呐喊着,甚至大汗淋漓,可终究抵不过那只手,被歌声迷惑了心智,朝着那个不知究竟的方向而去。

    然后,便是一场古老的梦。梦境中,她有重新活了一次,只是成长的足迹,一直都是按照预定的轨迹在走,即便心痛,即便彷徨,她也不能够改变丝毫。

    梦里,她看见了年幼的自己,和那时天真的话语。还有父王、母妃,以及南封的一切。

    “公主、公主!”梦里,宫娥太监都这样唤着她。

    “漓儿又长高了。”梦里,父王宽厚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满眼的慈爱。

    梦里,她与那个被唤作“阿煜哥哥”的少年一起坐在池塘边上,听着彼此的母妃一起弹奏《月晴圆缺》。原来真正的《月晴圆缺》,远比她弹奏出来的调子更加悲伤。

    梦里,那一霎火光映天,她听见皇宫中此起彼伏的哀鸣,她瑟瑟发抖,然后独自奔跑在漆黑的甬道里。

    梦里,她也曾思念那个叫阿煜的男子到泪流,然后醒来之后开始研读兵书,她绝不放过毁掉自己一切的那个国家,一定不会放过!

    可她的梦终究被藏匿与时光的彼端,她的梦,触及不到他的思念。

    那一年,她八岁,国破家亡。

    那一年,他十三岁,当听闻自己的父王要对她的国家刀剑相向之时,他极力的反对,甚至在大殿外跪了三天三夜,最后被强行关在了寝宫之中。

    当他终于挣脱桎梏,独自驾马朝南封赶去之时。南封皇城只剩战后的一片萧然。尸骨遍布,血流成河,本应是温暖的黎明,皇城中的灯火却异常凄凉。

    他独自木讷的奔跑在已经被他北历士兵攻占的南封皇宫之中,大声的咆哮着她的名字,他寻便了每一个角落,却连她的尸骨都未能带回。

    他以为,他这一辈子,永远亏欠了她,是他无用,否则也不会令她家破人亡。他更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命运如此玩弄着他们,给了他们希望,却又给了他们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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