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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打算让她去做吗？”身旁，女子清瘦单薄，眉眼之间细看竟与他有三分相似。
他缄默不语，氛围越加沉重。沉默了良久，穆煜钦倏地瞳孔骤缩，面色痛苦的捂住胸口。
女子面色一急，连忙上前，关切的问道：“这几日痛的越来越频繁了？”
他挥了挥手，低声道：“无碍。”话虽这样说着，他的声音都因为胸口传来的锥心似的疼痛而微微颤抖。
女子朱唇微咬，蹙眉道：“从小她便防我，这些用药练毒的诀窍也从不曾让我知晓。那解药……”后半句话，女子以缄默替代。
穆煜钦调息运气，减轻了痛楚，坐直身子道：“都准备好了吗？”
女子轻声一叹，道：“只待时日到来。”
穆煜钦眸色微沉，点了点头，虽是胜券在握，眼中却流露出一股莫名的凄凉，缓缓将兵符递给女子道：“你去吧。”
***翌日正午，珞烟用过午膳之后便亲自去了昭文大殿，今年的年会穆煜钦定在昭文大殿，珞烟自是不敢懈怠，亲自过去筹备。
珞烟正在殿中对女官说着年会当天的布局时，龙辇由远及近，停在了大殿门口。珞烟瞧见，与一干宫人连忙上前接驾。
穆煜钦从龙辇上下来，身着便衣素袍，迎向珞烟道：“辛苦你了。”
珞烟莞尔，道：“哪有。昨夜喝了那么多酒，您身子可还好？”珞烟仔细观察着穆煜钦，感觉他的面容莫名的透露着几丝苍白。
“朕没事。”穆煜钦说着，携过珞烟的手道，“今日天色不错，与朕一起散散步吧。”
暖阳越过冬日积雪的树枝落到两人身上，温暖又惬意的包裹着他们。在阳光下，珞烟微扬唇角，云淡风轻一般，紧紧挽住了穆煜钦的手臂道：“方才臣妾已将事情都安排给了女官，这下正好与您散散步。”
她不知这一生，还有多少次与他这般散步的机会，定要且行且惜。
两人携手慢步与雪间小道之上，身后只远远跟着两人贴身的随从，丝毫不影响此刻的温馨。
“煜，时间过得可真快。”珞烟轻声说着，不禁回想起那一年，落英缤纷，她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傻傻的跟在他的身后，还为着那永乐宫里的神秘佳人而暗生醋意。
“对啊。”穆煜钦颇为感慨的应道，倏地眸色一亮，道，“是否再去月圆楼望望？”
珞烟闻言面色顿开，凝眉道：“嗯，我也正有此打算。”珞烟只觉得今日她与他之间默契颇深，那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越加浓重。
两人相识一笑，便转了弯子朝着月圆楼的方向而去。月圆楼地势偏远，离昭文大殿还有些距离，两人一路走着，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一般，情意绵绵，似呼欲而来的春天，要袭开千树万树的桃花。
“若我白了头，你会嫌弃我吗？”珞烟边走着，边好笑的问着穆煜钦。
他凝神想了想，倏地爽朗的笑道：“你若白头，朕不也一样吗？倒时都老夫老妻，还有何嫌弃了？”
珞烟扑哧笑了出来，撇过头去偷着揶揄，可眼角在阳光之下分明闪着些许莹光。
穆煜钦不动声色的望向远方，自言自语道：“路且长。”
珞烟听得真切，也没去接话，而是依旧带着笑，道：“待一切的事情结束了，我们边能够好好的在一起，白头偕老了。”
穆煜钦亦是含笑，点了点头道：“嗯。”
珞烟带着笑意缄默了下来，这些事情何事才能结束呢？待到结束，自己这一生，也该结束了……到时自己入了轮回，来世再来寻他，彼时怕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看来得在黄泉多等些时日，等着他百年之后，与他一起轮回……
珞烟自顾自的想着，没有注意脚下的路，不小心被路上突起的石子给绊了脚，一个踉跄向前倾去。
穆煜钦眼疾手快，手立即用力，扶住了她的身形，整个人向前转了半圈，让珞烟不稳的身子直直撞入他的怀中。
“没事吧？”他轻声问着，细风萧萧，残雪纷扬。
珞烟抬起眸子与他对视，这一眼，此去经年，恍然回到了那时的殿选。他在朝堂之上，凌驾众生一般的打量着下面，而她，在芸芸秀女之中直直的望见了他，那一眼边动了心魔，那一眼，便触动了红尘浩劫。
“我想起了一件事。”珞烟从他怀中缓缓站直了身子，凝望着他，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何事？”穆煜钦松开她，又与她一起并肩前行，朝月圆楼而去。
“我初进宫时，曾在芙蓉轩见过你。”珞烟扬眉说着，眸色错杂。
“噢？朕怎么没有印象了？”
珞烟莞尔一笑，带着几丝回忆的说到：“就是你醉酒宠幸了云倪的那一晚。你曾抱着我，唤过漓儿……”珞烟心中暗暗唏嘘，原来他竟从未忘记过自己。
穆煜钦闻言一怔，不可置信的望着珞烟道：“原来那夜朕是真的见过你……”
珞烟抿唇不言，缘分这东西真是奇妙。她此生能够与他有这般难分难解的缘分便已是足够，又有何颜面再来奢求能够与他白头到老呢？
穆煜钦浅笑着，想不到那竟不是梦。多少年前，他独自饮醉在芙蓉轩，他以为他是在做梦，遇上了一个女子。直觉告诉他，那就是他的漓儿……醒来之后不料误打误撞宠幸了一个浣衣宫女，便只以为那夜的惊鸿一瞥，只是梦境。
两人一路说着到了月圆楼下，珞烟指着院角白雪皑皑的木槿花树道：“那是我们的红娘吧。”
穆煜钦笑道：“嗯。”回想起那个时候，自己每夜明明是想来月圆楼看看这个女子究竟要做些什么，却没有借口，胡乱说着是为了等这棵木槿树开花。
仿佛寻找回忆一般，他们沿着那熟悉的路步步朝月圆楼上而去。昔日的一幕幕，都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最后两人一起站到了月圆楼的最高处，并肩看白雪苍茫的皇城。
穆煜钦眸色和煦，想起曾经那个坚韧的女子，为了博得自己的目光，每夜都来到这里苦练凤于九天，那么难的一曲舞蹈，还生生让她给征服了。
“漓儿，朕恐负你。”
他语气温和，却含着露骨的凉意。
珞烟闻言静静望着远方，唇角依旧带着不减不退的笑意。
“这一世，牵绊万千。相负乃是定数。只是若有来生，你可别再负我。”
两人平平静静的说着决绝的话语，心中都茫然着未来的变数。
穆煜钦倏地胸口又传来疼痛，面色一皱，转过身将珞烟紧紧拥入了怀中。仿佛抱着她温软的身子，感受她暖暖的体温，才能够平息这种疼痛。
“怎么了？”珞烟垂眸问着，没有察觉他的异样。
他忍着疼痛，极力平静的说到：“让朕再抱抱你。”
珞烟缄默，也伸出手去缓缓拥住了他。
月圆楼高处，凉风习习，鲛绡残帷瑟瑟扬扬。一袭温暖的拥抱，自他们心中蔓延开的温度，染红了皇城的每一处角落，仿佛月老手中那系着姻缘的红绳在漫天飞舞一般壮美。
珞烟拥着他凝眸远方，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别前离言一般。难道他已经猜到自己将要做什么了吗？
煜，即便你知道，你阻止，我还是会义无反顾……我既要对得起父王与母妃，也要对得起你，那样的选择，是我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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