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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雪把疑惑的目光转向那两个人。
其中一个笑着开口：“我们见过你，知道你叫金雪，以前经营着张老爷子的店铺，也算是慕名而来吧。我叫王坤，他叫陆小鹏，我们的师傅原来也经营着一家泥人店，不过前阵子关门了。我俩没有别的手艺，四处打听，就到你这里来了！“
金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以前师傅在世的时候也说过，市场不景气，尤其是南京泥人这样比较冷门的传统艺术，很多老匠人的店面撑不下去了，只好陆续关门。
她同时也发觉自己的脑筋太死了，一门心思想要找年轻的学徒工，费那么大的劲招来，还要手把手地从头开始教，真是心力交瘁。怎么就没想到用这些跟着师傅做了好多年泥人的成熟匠人呢？要不是这两个师傅找过来，她还真没有想到。
看到金雪有点儿恍神，王坤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这里……不缺人对吧？那我们还是……”
金雪这才回神儿，赶紧拦住他们：“不是，不是，我在想，你们都是成熟工，该给你们开多少工资比较合适。”
王坤和陆小鹏愣了一下，立刻就笑了。
王坤的声音有点儿发颤：“你真是个痛快人！工资嘛，你看着给就行！不要太低就好了！”
站在旁边的陆小鹏碰了碰他的胳膊肘，似乎是对他的回答不太满意。
金雪笑着问：“陆师傅，你想说什么？”
陆小鹏有点儿不好意思：“我们一直在找工作，很长时间都没有收入了。工资你来定吧，低点儿也没事，先干着再说。我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金雪有点儿心酸，都说一招鲜吃遍天，他们这样的匠人明明技术过硬却沦落到这样的境地，真是太不公平了。
“这样吧，我在你们原来工资标准的基础上加两千。你们先凑合干着，后面生意好了再加！”
王坤和陆小鹏对视一眼，高兴得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杨晨问：“师傅，那让这两位大哥什么时候来上班啊？我手里有几个泥人没做完呢，眼看就到最后期限了！”
金雪还没开口，王坤撸起袖子，抢先说话了：“工作间在哪儿？带我们俩过去吧，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干！”
他们的朴实让金雪觉得心里暖暖的，她立刻让杨晨带他们过去。
这两位师傅的出现，就像一道光照亮了金雪略显阴霾的心情。一直以来困扰她的最大的难题，有了一个新的方向，有了根本解决的可能。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好的讯号，接下来，她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去拓展市场了。
两位师傅没有让她失望，他们做泥人要速度有速度，要质量有质量，除了把安排给他们的活儿做得很漂亮之外，他们还帮金雪分担了一部分带学徒的职责。
金雪逐渐从工作间抽身出来，和李南俊一起管理日常经营和琐碎的杂事。
一下子轻松了许多，金雪还觉得挺不习惯的。不摸泥人了，两只手还觉得怪痒痒的。李南俊还笑她有受虐倾向，忙惯了反倒非常不适应清闲的日子了。有时候给她冲杯咖啡，让她品品味道如何，她还是大大咧咧地一饮而尽，好像急着去赶制泥人一样。
王坤和陆小鹏后来又推荐了几个认识的匠人朋友过来，金雪毫不犹豫地收下了。虽然人手暂时不缺，可是她就看不得有高技术傍身的匠人连工作都没有着落。
他们的组团出现，也让金雪产生了深深的危机感。
一个又一个泥人店关门，这不是什么好事。传统行业越来越不好做，尤其是南京泥人。那些做了半辈子泥人的老匠人比她经验丰富，他们一定也试过很多办法，可最终都没能走出困境。
那么，对于金雪这样进入这一行时间不长的人来说，真的能闯出一片天吗？她的脑子里满满的都是问号，想着想着会不由地恐慌起来。
有时候压力真是一把双刃剑，金雪每天都很忐忑，如履薄冰的感觉。销量稍微有点儿波动，她就觉得紧张，夜不能寐。明知道这样的心态不好，可是想要改变非常难。
不知不觉，工作间里已经有十个人了。李南俊不只一次跟她提过，不要再收工人进来了，现在已经有点儿过饱和了。金雪每次都答应得好好的，可是一有人经介绍来投奔她，她还是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李南俊无奈，只好替金雪把这事揽了过来。其实只要解释到位，不管是来投奔金雪的，还是中间做介绍的，都能理解。
月底盘帐的时候，金雪眼看着纯利减去各种开销和工人的工资以后所剩无几，心里有点儿堵得慌。店里的每个人都很辛苦，可到头来，她这个做老板的却几乎成了赔本赚吆喝。
看到金雪紧皱的眉头，李南俊心里也不好受。
“金雪，要不辞掉几个工人吧？”
“那你说辞掉谁留下谁呢？学徒是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找来的，他们一口一个师傅的叫着，想好好跟我学手艺。后来来的师傅几乎可以说是走投无路才来投奔我的，每天干那么多活儿从来没有喊过苦叫过累，我怎么好意思赶他们走呢？”
“那你说怎么办？”
“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死撑！我还偏就不信走不出这个困境，想尽一切办法创收，再苦再难也要杀出一条血路！”
金雪的豪言壮语让李南俊也跟着热血澎湃起来，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下来了。
“创收”这个词，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郭阳没日没夜地在外面跑业务，是为了创收。
金雪每天盯着淘宝上的店铺，有人咨询立刻回答，有人购买立刻安排发货，隔三差五还要搞活动，是为了创收。
李南俊操心着整个店面的经营，还要应付各种难缠的顾客，也是为了创收。
可是到头来，付出和回报根本不成正比。
金雪陷入深深的苦恼之中，有点儿茫然，也有点儿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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