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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爷点点头，心里又是叹了一口气。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种感受，想当年他双眼失明的时候，也是痛苦到了极点，万念俱灰，那段时日，现在想来都还觉得十分黑暗。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小六子曲子中的情绪，真真切切地打动了他。
或者说，他跟小六子的境遇有些相似，产生了一丝共鸣。
“你也是个苦娃子！”奎爷默然道。
“其实，也还好吧，挺过来也就没什么了，我爹教育过我，人生在世，没有容易的，遇到事儿不要躲不要怕，要找找出路，活人不能让尿憋死，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巧儿）。”小六子挺了挺小胸脯说道，却突然想起奎爷是个瞎子，顿时，小脸白了：“那啥，奎爷，我可没说你！”
奎爷一翻眼睛：“你不解释，我还真就没往那地方想。”
额！小六子迷了。
“对不起，奎爷！”小六子赶紧道歉。
“无妨！你说得有道理。你这娃子心地也不错！”奎爷点点头说道，心道：这娃子，倒是有两分风骨，这心态倒是也锤炼出来了，三弦弹得也差不离儿，是个好苗子。但要是收成徒弟，却稍微欠点儿火候儿，要是不收，倒是可惜了这块儿人才，该如何是好呢？
奎爷是过来人，他担心的不是别的，是小六子的嗓子。
他有些不确定小六子的嗓子能彻底好。
遂于唱戏的人来说，嗓子是娇贵的，一旦坏了，即使恢复了，也绝对大不如从前了。这也是唱戏的唱歌的那么保护嗓子的原因之一。这可是吃饭的家伙儿！
“话说得倒是挺漂亮的，谁知道你到底啥目的？要是没事目的，还为啥非得要拜我师父为师呢？你条件那么好，自己出去闯，不是更好？”五子在一旁噘着嘴嘟囔道。
奎爷脸上带笑，居然没制止五子。
“说实话，你昨天说很多人都想要投入奎爷门下之前，我是真的没想过拜师这件事的。只是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既然他们唱那熊样都能有机会，我为啥不行？我怎么就不能试试？要是非得说出个为啥来，因为我喜欢这行，我想深造，我想更上一层楼。明师出高徒，谁不想拜名师？”小六子很认真地说道。
他倒是不太介意五子话里暗指自己要借奎爷东风出名，拜师本来就是为了学东西，学好了东西才能让自己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那么，借东风也好，想出名也罢，天经地义，没啥毛病。只要学到真本事，出人头地，谁爱说啥就说啥呗，他也管不住别人的嘴，他也不会缺胳膊少腿不是！
这层意思小六子想得到，奎爷自然也想得到。
奎爷露出满意的笑容，他这大半辈子走过来，风风雨雨，各种歪话屁话听得多了，各种人也见多了。但是小六子小小年纪能不在意这些，倒是让他刮目相看了。
奎爷不由得凝起神来朝小六子的方向望了望，倒像是真能看见他似的打量一番。
“娃子，你真想跟我学二人转？我可严得很呢！我劝你，还是想明白了再做决定，否则，入了我的门，可没有回头路。”许久，奎爷才下定决心，收！
“我既然现在能站在这儿，就是已经想好了的，我觉得我可以的。吃苦啥的我不怕，我又不是啥有钱人家的孩子，也不是蜜罐儿里泡大的，我也是从小吃苦长大的，学艺这些苦，难不倒我的。”小六子抿着嘴，很认真地回答道。
“好，好，好！”奎爷一连说了三个好，这才熟练地起身下床，站在地上整了整衣服下摆，摸索着抄起床头柜上的大烟袋锅，道；“那走吧，咱们爷儿仨出去一趟。”
“去哪？”小六子一愣，下意识地问。
“去了就知道了，我王大奎收徒，总不能收个云罩月，说出去，你也抬不起头来。”
说罢，奎爷扶了五子伸过来的手，另一只手拿起自己放在床边的一根盲杖，迈步朝外走去。
这……这考验到底是过了还是没过啊？
小六子一头雾水地跟在身后，百思不得其解，心里还悬着呢！
出了招待所，三人在镇上东拐西拐，走街串巷，溜溜达达。在镇供销社，奎爷买了一兜子苹果，小六子拎着，继续溜达。
“唱山歌嘞啊哎嗨呦，这边唱来那边和，哎那边和；山歌好比春江水呦，不怕滩险湾又多……”
五子嘴里哼着歌儿，虚扶着奎爷往前走，徐不凡背着自己的三弦，拎着苹果，跟在后面。
“这歌唱的倒是不赖，二人转演员就应该多才多艺。”奎爷对五子唱歌倒是评价很高。
五子唱的更卖力气了，还得意横了小六子一眼。
小六子也觉得五子的歌唱的好听。
奎爷又突然说道：“你要把唱歌的本事学二人转，你也不会没啥进步！”
五子的歌唱戛然而止，哭了脸了……
在一片民居前的胡同口，五子扶着奎爷突然就停了下来。
徐不凡脚步跟得有点急，没刹住车一头撞在五子背上。把五子撞了个趔趄，连带着奎爷也是一趔趄。
“对不起，五哥、奎爷！”小六子赶紧道歉。
“无妨！”奎爷倒是大度。
刚要训斥小六子的五子，见奎爷都发话了，横了小六子一眼，也没说什么。
小六子此时才有功夫四外看看，见这里只是一个岔路口，于是困惑地看向奎爷，心里纳闷，咋就不走了呢？
虽然小六子不知道奎爷让自己跟着他出来去干嘛，但是，明显也不会是带他跑到这胡同岔口来吹凉风的吧？
奎爷双眼看不见，一路都是五子在带路，五子这突然一下停住了，不止是徐不凡，就连奎爷都有些疑惑地扭头看向五子，开口问道：“五子，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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