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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不凡走上舞台的时候，周围就是一静。
东风剧场如今可是省城里数得上名号的二人转剧场，向来以二人转表演为主。
二人转二人转，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男女俩人一块儿上台。
当然，也有开始一个人上台，表演一段儿单出头，然后再把自己搭档请出来的表演形式。
二人转的搭档称为“一副架儿”，通常在二人转演出团中是演出风格相近，性格相同或相近的演员，就会组成一副架儿共同演出，因为风格近似兴趣相投，俩人的表演会更加融洽顺当，毫无滞涩，更利于发挥。
这也是徐不凡为什么一直不肯轻易确认搭档的原因。
好搭档难寻。
只是刚刚的节目都是俩人直接上台，他这冷不丁一个人走上来，倒让观众一时之间有些诧异。
况且看他的妆容和打扮儿倒是个唱二人转的，然而手里却捧着一副三弦，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四周锣鼓也是一静。
这一静叫定场，是给演员留说话儿的空儿，台上台下交流一下，有助于观众更快接纳演员的风格。
老观众能从演员的两三句话里判断出他的表演风格和水平。这，可绝对不是胡说。
徐不凡上台就只带了这一副弦子，高高捧在怀里，站在台中央，清了清嗓子。
“这小子，难道以为自己还是以前在丧唱团或者大场子里呢么，咋上台还不说话？”
台下一角，奎爷急得一跺脚，死死捏住五子的胳膊。
五子疼得龇牙咧嘴地，正要说点啥，台上徐不凡却已经开口了。
“小子徐不凡，今年二十五，出门靠朋友，在家靠父母。感谢诸位抬爱，捧场，感谢师傅允许我正是出徒。要是表演上有不周正的地方儿，您列位爷们娘们儿请多指正。”
说罢，徐不凡往话筒架子旁边侧迈了一步，对着台下三个方向各鞠了一躬。
办专场，也预示着正是出徒，可以独挑大梁了。
二十五岁的小年轻，脸上画了丑角的油彩儿，这么脆生生地站在台上，嗓子里说出来的话说不出来的抓人儿。
倒让人挑不出啥理来了。何况，这些年，小六子的粉丝也不少，今天来捧场的基本都是他的粉丝，还有奎爷的人脉。
五子能明显感觉到奎爷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松了松。
他不由得无声地吁了一口气。
台上的徐不凡已经重新站定，手里拨了拨弦子，弹了一个前奏。
他的三弦小时候就弹得十分熟稔，这十年来不但没有把弦子落下，反而更上了一层楼，拨弦如行云流水，听得人赏心悦耳，身心舒泰。
连五子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师弟，在弦子上算是个绝对好手，就是那些名演员都不如六子。
五子正在台下啧啧啧地感叹自己在乐器方面的造诣，恐怕这辈子都没有办法追上自己这个师弟了，却冷不防眼前猛地一黑。
耳边传来观众席方向传来的惊呼声。
他心中也是一惊，到底还是除了纰漏……
……
改革开放的东风吹遍了大江南北，省城的经济飞速发展，自然也要旧貌换新颜。
城区的改造也在这发展之中悄然进行着。
原本的老房子被拆除，换成全新的高楼大厦；原本的老街道被扩建，换成更宽敞更平坦的新马路；原本的老电线不断接受分段改造，换上更耐损耗的新电线……
东风剧场所在的商业街虽然繁华，可是也算不得是什么新建筑，电线还是以前的铝线，再加上一些其他原因，原本早该更换的，却迟迟未换，却竟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烧了保险丝，跳闸断电了。
五子一眼望去，只有应急电源保持着舞台上一盏灯和观众席的基础照明还正常工作，其他所有的舞台效果全部都歇菜了。
“.……这下可坏了菜了！”他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奎爷虽然看不见，但是耳朵好使，已经听出了现场声音的不对劲儿，当下立刻攥了一把五子的胳膊，有些焦急地问：“五子，咋的了？”
奎爷把身边儿这两个徒弟，看得比金子还重要。尤其是徐不凡，那可是精心培养的宝贝疙瘩，今天是这宝贝疙瘩的正式首演，出任何意外都简直是在剜他的眼珠子。
五子叹了一口气答道：“也不知道师弟是幸啊还是不幸，剧场停电，让他赶上了。”
奎爷一怔，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没说话。
突然停电，虽然算不上什么常见的突发事件，但是在剧场之中只要发生，就绝对是灾难性事件。
无论对于当时演出的演员，还是对于当天的演出，都无一例外是影响心态和效果的。
难道六子的首演就要就此折戟？要是演砸了，那这演员想在省城熬出头，恐怕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该怎么办？
大风大浪闯过来的奎爷，第一次感觉到了棘手。
五子也神色复杂地朝台上看去。
众人的反应说着长，可是其实这些也就是刹那发生的事儿。
当五子的目光看到台上的徐不凡的时候，徐不凡前奏的尾音刚刚在剧院中散尽。
台下观众已经骚动起来了。
毕竟都停电了，还有什么好看的，按照一般人的想法，这时候八成台上的演出都要停了，等来电了再重新来过。
可是谁知道电啥时候来啊？
有这功夫，退票去别家也是一样。
就算是老顾客，也不可能黑灯瞎火地在这等你来电，自然也是走人为上。
台下眼看就要躁动起来，可台上的徐不凡却丝毫没有被影响。
舞台上只剩下了一盏灯，是留着在这种停电的状态下给演员疏散撤回后台的，就在舞台最上方，白色的冷光灯，把整个舞台照得像是铺了一层月光。
徐不凡手中弦音一转，已然幽幽开口：
“日落西山黑了天，一弯月牙儿啊升上了天。
月牙儿弯一弯就把清冷冷地月光洒啊
人都看月牙儿像笑脸儿啊
笑脸儿专把那福气撒……”
这句台词还真应景，台下的观众一时间安静下来，难道是故意灭了灯，应景？
小六子也没想到会遭遇临时停电，急中生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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