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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那我问你，你为什么对这事这么上心？”
说实话，秋荻对这问题求知欲不是很高，因为原因还挺好猜的，之前听程成叙述袁淑怡的事的时候，秋荻就猜测过他和袁淑怡的关系。
大体应该是不熟，但是应该是互相认识，然后在并不多的相处中，程成发现袁淑怡和传闻中的并不相同，心里对她有所改观，但他并没有对身处泥沼的袁淑怡伸出援手，以至于知道了她自杀的消息之后追悔莫及。
多半是这样的原因，如果有出入，那也差不离。
他俩能成为朋友，就是因为都有一个很大的共同点，就是圣母。当碰到力所能及的事却没去做的话，内心就会非常煎熬，一旦因为自己没有帮忙而发生了不好的事，更是会把大部分责任揽在自己头上。
就因为秋荻以为是这样的原因，所以程成接下来的话才会让她那么吃惊。
程成和袁淑怡确实如秋荻所说，是相识的，但他们认识的时间有点早。
他们高中就是同学了。
“不不是，打住打住！”秋荻赶紧比了个“停”的姿势，然后环顾了下周围。
周遭学生都忙着走自己的路，没同伴的走得快，有同伴的就和自己的同伴边聊天边走，他们两个行走在这些学生中间，与他们并无什么区别，而程成随意陈述的样子就好像他只是说了句“今天天气不错，待会儿要不要一起去网吧玩儿”一样。
“大哥，你你你你就这么说？”秋荻难以置信。
此处应该有抒情的主题音乐吧！
可程成无所谓的摆摆手，说：“没事啊，也不是什么煽情的事，我和那个女生之间没什么故事的。”
“你确定？”她怎么那么不信呢，“要不我们还是找个咖啡馆啥的坐一坐，然后你再慢慢告诉我？”
“哎呀就现在，你还听不听啦？那么??隆??
狗东西，她还不是为他好嘛，非但不领情还敢觉得她烦！
秋荻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我听，你说。”
程成扯嘴一笑，然后就开始了叙述。
他和袁淑怡高中就认识了。
但在高中，每天的生活都被学习充斥着，身无任何班级职务的他和袁淑怡，一个坐教室东头，一个坐教室西头，除了知道自己班上有这么个人以外，再也没任何交集了。
“最遥远的陌生人啊。”秋荻叼着半根棒棒冰，在小卖部外头等着程成付钱的时候，适时的作出评价。
程成付了钱出来，冷不丁站在太阳光底下，下意识伸手挡了下头顶的太阳。
抬头去看，阳光明晃晃的刺得人眼睛疼。
“算是吧。”
声音无悲无喜。
“然后你们两个是怎么好上的？”
“哈？！你是疯了吧，都说了是陌生人了，好什么好上，神经病！”程成狠狠给了秋荻一个白眼，同时还准备抢她另外半根棒棒冰。
不过秋荻灵活躲过，站在远处树底下快乐的把两根棒棒冰都舔了两口，然后冲程成调皮吐舌头。
她喊：“我可从来不和人分享棒棒冰，要吃自己就再买一根呗！”
程成觉得自己喂了白眼狼。
他俩确实没好上，不过，程成却单方面关注到了袁淑怡。
“切，单相思呗。”秋荻嘴欠的评价。
典型的交友不慎。程成的心好累。
那是一次元旦。
各班都办了晚会，非常热闹，而在这时候，班主任以及课任老师们是不在的，学校说希望新的一年给他们一个自由的开始。
灯光，音响，人潮，气氛刚好。
于是很多男生都选择在这一天对自己喜欢的女生表白，或高高兴兴和她一起踏入早恋的歧途，或凄凄惨惨和哥们儿一起踏入逃出校门喝酒的歧途（毕竟要翻墙）。
这种场合，程成向来是看热闹的。
那一次，他也以为自己就是个看热闹的。
那天晚上，有人表演唱歌，唱了首周杰伦的《告白气球》，唱得很好，全场气氛都被炒热了。
就在这气氛正浓的时候，袁淑怡当时的同桌，举着一捧气球从教室外面走进来，他穿着白衬衫，西装裤，然后在全班所有人的欢呼声中，腼腆微笑着走到袁淑怡的面前来。
秋荻再次插嘴：“他不会还做了个发型吧？”
正在回忆的程成被突然打断，莫名其妙问：“什么发型？”
“大背头……”秋荻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忆，露出恶心的表情。
“当然不是，哪有人梳背……哈哈哈哈！秋荻，你不会是经历过吧？”程成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想起那个画面都觉得好笑。
秋荻：“……你给我闭嘴！”
经过一番打断，程成又开始说起来。
当时那个男生走到袁淑怡面前的时候，全班人都沸腾了，毕竟那场景实在太浪漫太梦幻了，大家的尖叫和欢呼声甚至都把隔壁班的人都引过来了。
然后男生对袁淑怡说：“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话音刚落，欢呼声立马更高，不知是谁开始带头喊“答应他”，然后所有人都开始喊“答应他”，喊的声音越来越大。
这些人中，包括程成。
所有人都很激动，除了袁淑怡。
她就是站在那里，并不手足无措。刚开始她确实有点震惊，但后来却只剩下了平静，平静的看着那个男生，平静的看着周围兴奋得都要掀翻屋顶的同学。
在这样的平静中，大家慢慢安静下来。
因为离得近，男生清楚明白这样的平静代表什么，他紧张得手足无措起来，连脸上的笑都变得僵硬非常。
而这两人的表情，离得近的程成更是看得清楚。
但接下来，袁淑怡做了个动作。
在这样一片诡异的平静中，她踮起脚，拍了拍比她高大半个头的男生的脑袋，像哄一只受伤的大狗。
她说：“这事儿我要好好考虑，这样，高考完了我就告诉你结果，行吗？”
显而易见的拒绝，但已经尽力在保全男生的面子了。
男生也不是输不起的人，尽力扯出一个笑容，说了句“好”，把气球塞进袁淑怡手里，冲全班喊了句“晚会继续吧！”，然后就从后门快步出了教室。
程成看见有几个人追着那个男生也出了教室。
当然，袁淑怡也注意到了，但她依旧没多大表情，只是把那堆气球抱在怀里，还侧过头去，缓慢且轻微的蹭了蹭。
像只孤单愧疚的小猫。
程成当时离得最近，所以袁淑怡这样的小动作他看得一清二楚，当时他就觉得，自己心里有根弦被拨了一下。
算不得喜欢，就是觉得，这女生有意思。
秋荻摸着自己的下巴评价：“啧，难怪你一直没女朋友，喜欢的点真是够清奇啊。”
“你懂什么？”程成梗着脖子反驳，“很多人都习惯于喜形于色，但她不一样，她很安静，安静得把自己所有小情绪都藏在心里，有时候藏不住了才会有一些轻微不可察的小动作，可爱的……不像话……”
看着程成柔和得要滴出水的目光，秋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发誓，从没见过程成有这么一副表情，奇奇怪怪的，像个傻子。
就像胡小舟提起她哥的时候。
秋荻想嘴贱冲程成泼点冷水调侃他两句，但她忽然想起，袁淑怡死了。
因为能看见袁淑怡的鬼魂，所以秋荻有时会忘记这个人已经死了。
但对于程成而言，不论他喜欢不喜欢这个人，是否想待这人温柔，都没有机会了，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决定不打断程成，就让他这么一直说下去。
周遭环境嘈杂和平，或许才是最适合这故事的环境。
将所有的感情和伤痛，统统都藏进平静里。
那次元旦后，他们两个的关系并没有因为程成在那一瞬间有点懂得这个人之后又半点增进，一如往常。
只是他开始有意无意，关注教室东头那边的袁淑怡来。
她和别的女孩聊天，聊到高兴的时候，也不会毫无形象的大笑，她是抿嘴笑，眼睛弯弯的，像个月牙儿，瞳孔闪着光。
她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会就是会，不会就直接说不会。无论是哪一种，她都是从容不迫，一字一句的说话，一板一眼的板书。
字儿也是端端正正，像是练过。
他见过她的毛笔字，写得特别好看，他偷着拍过一张照片去搜，发现她写得叫做簪花小楷。
体育课，大家都跑了，就她还在教室里看书，看得一本正经，面无表情的，想来应该是名著，但后来通过女孩们的聊天，他才知道，她看的是《霸道总裁爱上我》。
她活的不像这个年纪的人，早就不是所谓的“淑女”二字就能形容的，她更像是那种老派的文化人，宠辱不惊，喜怒不能形于色。
明明是很不讨喜的性格，偏偏对他有种不可言明的魔力，吸引他对她越来越在意。
他渐渐能通过她所有的小动作判断她当时的情绪，那时，他尤其乐意看见她笑的时候目光向下挪半寸。
那是她非常高兴的意思。
但他依旧觉得自己这不是喜欢，只是觉得有意思，仅此而已。
就这样一天天的，过了高考，他们毕业了。
去学校查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和她同分，鬼使神差的，他跑去和她说了他们高中生涯第一句话。
真是奇怪啊，他都对她了如指掌了，可他们居然没说过一句话。
第一次的对话，长不到哪里去。
只是他紧张到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不停搓掉手心上的汗，但怎么也干不了，出了一层又出一层。
对话的内容，更是复杂不到哪里去。
他问她打算报考什么学校，她说不知道，如果他想做参考的话，到时候她决定报的时候就把志愿都发给他看一下。
他说好，她笑着点头，然后她就被别的女生拉走了。
对话就这么结束。
可他却高兴得不得了。
只是因为她说，如果他想做参考的话，到时候可以发给他。
“当时我就想，天哪！她知道和她同分的是我，她一直知道我！”程成夸张的叫，完了，却嘲讽笑了笑，说：“但当时，我还是觉得自己不是喜欢她。”
“我知道你是个蠢货，然后后来呢？后来呢？”秋荻焦急的问，“快说啊，别停啊！”
“后来？后来还不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们依旧没有交集，虽然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学院，同一个系，但隔着专业也跟隔山一样，平常连远远看她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你就不想见她？”秋荻觉得程成的爱情有点谜啊……
“想不想的，我不知道啊……只是，有时候想起这个名字，心口闷闷的，不爽，想打人。”程成严肃认真，说着暴力的话。
“……”秋荻无语，“我觉得你没救了。”
程成笑了下，权当默认。
“后来有一次，正上课的时候，我本来是偷摸在打游戏的，结果忽然听到隔壁班老师点名，叫了句，‘袁淑怡’。”
就在那一刻，他心里那根弦又被谁的手拨了一下。
他猛地抬头看向多媒体电脑，也就是和隔壁隔着的那堵墙，他脑中出现袁淑怡的声音，她从容不迫的说了句“到”，然后就是她的眉眼，她的笑容，和她笑起来向下看的目光。
他忽然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可是已经晚了。”
应该是想到了袁淑怡的死，秋荻歪头去看，程成的眼眶不知不觉的红了，里面有隐约的水意在荡漾。
秋荻一下有点慌。
她这辈子还从没见过男生哭，要是程成在她面前梨花带雨，她不知道是应该安慰两句还是应该落井下石的冷嘲热讽。
大概率是后者。
“那那那后来呢？”
为避免让程成更加糟心，秋荻赶紧催着他转移话题。
她可真是个贴心的小机灵鬼儿。
“后来，我有想办法碰巧遇上过她一次。”
想办法？碰巧？
这么两个意义截然相反的词组合在一起，给人的感觉还真是……奇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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