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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汤,最强而有力的忘情水。
可惜了,就在秋荻变着法的躲闻洲的第三十二天,恰逢闻洲娘亲西海公主第八千九百九十一年忌日,也是闻洲第九千岁的生日。
闻洲出生那年,大封就有些松动了,否则秋荻也不会送大椿木作为出生礼给闻洲,但有了大椿木也不够,九年之后,大封终于还是破了,那次对整个地府来说都是灾难,鬼魂哭嚎哀殍遍野,要不是秋荻稳稳坐守扶桑树上黄泉之下,还不知道阳界也会被牵连什么祸事。
大封,封的是三途河里怨念极其深重的鬼灵妖孽。
就是那次动乱,让闻洲娘丧生了,阎王也落下了每月十五头痛的病根,好在最后,秋荻和阎王还是合力重新封印了大封。
至此,地府平静了八千九百九十年。
今年,是第八千九百九十一年。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回老阎王喝了太多的酒了,闻洲也喝了很多很多,你来我往,兄来弟去的,喝了整整一天。
白琼玉液喝着香甜,但后劲儿十足。
当夜月光铺洒满那样巨大一棵怀桑树的时候,秋荻远远看见老阎王摇摇晃晃的往她的小屋这边走。
面容急切,好像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和她说。
她二话不说的就把自己屋门锁上了。
老阎王在外头就是拼命的敲,敲得那叫一个努力。
“你倒是开门啊,别听见不开门,我看见你啦!”
秋荻面色坦然的去换了一身衣服打算睡觉。
“我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说,你开开!”
秋荻快乐的跳上了床,还盖好了被子。
“我要说你那人类情人秋闻的事儿!”
“啪。”
秋荻面无表情的一把把门拉开。
“你刚刚说你要说谁的事儿?”
老阎王无声叹口气,脸上尽是愧疚。
“秋闻,是叫这名字,对吧?”
拽了老阎王到了扶桑树底下,秋荻随后又从屋里拎出了一坛子桃花酒出来。
小白猫本来早就睡了,懵懵懂懂睁开眼,就看见秋荻站在桌前对着一坛酒发呆。
“阿荻,你怎么了?”它带着睡腔软糯开口。
秋荻神情有些恍惚,但也没说是什么事,只对小猫说:“没怎么,你睡吧。”
小猫应了声又睡下了。
桃花酒很好喝,仰头往自己肚了“吨吨吨”灌了好大一口,她坐在老阎王的身边,懒散靠在树干上。
老阎王说:“我瞒了你件事。”
秋荻:“有关阿洲的?”
“嗯,但这事儿我刚开始真不知道,也是后来才知晓的。”
“说。”秋荻遍野的曼陀罗华,又灌了自己一口桃花酒。
老阎王组织了一下语言,艰难说道:“其实那人类秋闻,就是闻洲那臭小子。”
秋荻捏紧了装桃花酒陶瓷坛子,没说话。
“那时我让他去人间历练,投胎为人尝尝人世百态是最好的法子。他投身在那秋家,那秋家是早年落魄,中年开始破落的命数,他的命运本应该是受尽苦难,悲苦一生的。可我万万没想到,他偏就遇上了你。”
秋荻仰面又喝下一大口酒,这回酒从她嘴边都溢出来洒在了她的衣服上了,但她犹自不知,还在猛灌,似乎只要酒灌得猛,她就听不见老阎王说话。
“我当时奇怪,怎么他历劫的时间比原定的整整少了三十年,为什么历劫结束魂魄却又离体了三十年,而且等到秋闻其人真正走过了奈何桥他才醒过来。因为这,我用溯源镜看了眼他究竟在凡间经历了什么,直到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你受的情伤竟然是因为他而引起。”
“你怎么……不早说?”
秋荻想起自己和闻洲纠缠的这么些日子,她早就对闻洲情根深种,但她总觉得自己是移情别恋,她怨恨自己花心,讨厌自己犹豫不决,恶心自己居然喜欢上了故人的儿子,不想接受这样喜欢闻洲的自己。
天知道每当闻洲四处找她叫她名字悲伤的微笑说明日再来找她时,她到底有多想冲出去扑进他的怀里。
结果真相竟然如此可笑。
她一直在等的,就是他而已。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那你现在,又为什么要告诉我?”她现在大脑尽是浆糊,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是高兴还是后悔。
老阎王说:“那谁能知道,你们两个又爱上了彼此呢?可我一点不后悔,也不愧疚。小猫,你们俩注定不能在一起,你和他不一样,一旦大封破了,你是必须要以身献祭的,你们不能长久。”
“可你和西海公主长久了吗?”秋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轻飘飘的怨怼些什么,“呵,没有吧,你护不住她,可我护得住阿洲。你有什么资格插手我和他的感情?闻景彦,你这老头子,真是要多烦人有多烦人。”
一提到西海公主,老阎王面上就涌现出痛苦,而秋荻句句如刀,都插在了他心窝上。
“……是……我没用,我确实是,无能得紧,没保护好阿岑,连洲儿,也只能无力地看着他为情所困。”
秋荻瞬间明白过来什么。
“呵,所以,你现在是因为你儿子对我情根深种,你见我满心满意都是要找我的阿洲,所以才只能把实情和盘托出,想让我们两个在一起的吗?”
秋荻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寒透了,老阎王于她而言,当初同出后土娘娘门下,虽然平常不怎么往来,但是如同亲人的存在。
可如今,他从头至尾,都是在替他儿子考虑。
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但绝不原谅。
老阎王沉默,算是默认。
秋荻站起,随手一扔碎了酒坛子,落地清脆一声响。
“闻景彦,你真是,好打算。你把我当什么?随意你挥霍的工具?还是你牵制大封里那怪物的杀手锏?”
老阎王神情满是痛苦,他看着秋荻,艰难说:“我知道我愧于你,可我……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我呸!”秋荻咬着后槽牙,“你少和我扯这犊子,我不想再听了。是,你算对了,我现在要如你所愿去找阿洲了。这三途河,往后你就自己守着吧。”
说着,她就要走,结果没走两步,就听老阎王在后头叫住了她。
“臭小子已经想起了一切,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
秋荻身形微顿,但依旧还是拂袖而去,白色的身影在白色的曼陀罗华中间,很快失去了身影。
老阎王颓然倒在树下,仰面看着头顶树叶缝隙间落下的月光,他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总算是将郁结心中多年的事说出来了,阿岑,是我自私了,你不要怪我了……
秋荻径直去了万象殿,可没看见闻洲,于是四处寻找,终于在三途河岸边,曼殊沙华最盛处,找到了他。
他负手而立站在那里,背影在某一瞬间,竟然和秋闻重叠在一起。
她失声叫出来:“阿洲……”
泪水随着这一声喊喷薄而出,这是她所有的委屈和思念。
可闻洲回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不同于他爹老阎王的昏沉,他虽满身酒味,可脸上一片清明。
“阿荻,你为什么要来呢?”
“……嗯?”
“你为什么要来呢?”闻洲又重复了一遍,“你已经痴缠我三十年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放手呢?”
“……阿洲……”
“不要这么叫我,我听着恶心。”闻洲露出厌恶的表情,“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要不是我已经知道了过去那些事,我也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一个心里深沉的人。”
“我……我不是……”
“怎么不是?我父亲送我去历练,结果碰上了你,你走就是,为什么偏偏要缠着我?就因为你单单想尝个爱情滋味,所以就揪着我不放吗?!你知道为什么我死得早吗?就是因为你!你周身灵气太充沛,扭转我气运的同时,还损耗了我的寿命!你自己受情伤不算,还累得我受情伤,甚至魂灵生生在外游荡找了你整整三十年!”
“我不知道……”秋荻泪水止不住的落,她设想过无数次和阿洲的再见,却没想过他对自己竟然如此多的怨怼。
可闻洲犹自不够,步步紧逼,脸上嘲讽笑容更加刺眼。
“对,就是这样的眼泪,就是你这样的眼泪让我足足牵挂了三十年,好在我忘记了你。我原以为,这感情对我来说是我一生中最弥足珍贵的东西,可没想到,忘了往事的我却一身轻松,可是,你又为什么要回来?!”
秋荻哭着摇头,在闻洲的咄咄逼人下她一步步往后退,渐渐的,她走到了三途河的岸边。
“阿洲,你真觉得你对我的感情是累赘吗?”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他面前,她又是那十六岁的女孩样子,只是他已经不在乎了。
“是。”闻洲斩钉截铁的说,眼神淬了毒,“我希望没有你,希望你赶紧献祭大封,希望你永远消失!”
话音未落,他就一把将秋荻推下了三途河。
因为毫无防备,秋荻孤身落进了水里。
拥有神明身份又修为高深的她,对于三途河里那些怨念极其深重的魂灵来说,简直就是一顿饕餮盛宴。
它们尖叫着蜂拥而上啃噬着秋荻的身体,但她甚至连“痛”都喊不出,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鬼魂一点点拖进水里,而岸边的闻洲则冷漠非常的转身离去。
后来,大封破了。
那些鬼魂吃了她的骨血,功力大增,没多久,就破了大封。
而在三途河河底的她,早就心如死灰,任由那些鬼魂继续啃噬她的身体,痛,是早就痛到麻木了的。
可是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一束光照进漆黑无依无靠的河底,她忽然感受到久违的温暖,接近她的鬼魂统统自燃起鬼火被烧得干干净净。
然后,她就看见了闻洲。
他冲进三途河,将身体破碎不堪的她拖了出去。
她面无表情的睁着眼睛,看着地府一塌糊涂,土地一片焦黑,酆都城里也是哀殍遍野。
宛若有人将十八层地狱搬到了这里。
而闻洲小心翼翼抱着她,哭着呢喃一遍一遍地说他来晚了。
像个孩子。
但那晚他说的话,已经刺死了她,她不想再继续了。
她张了张,发现自己还能说话,于是她嘶哑着嗓音说:“松手吧。”
“我不松,这回我再也不会松开,我……”
“闭嘴。”
秋荻不耐烦的打断,要是她能动,她也就自己推开闻洲了。
闻洲颇受伤的,好像之前那晚的话都不是他说的那样。
“松开我。”
她又说了一遍。
但闻洲依旧不松手,他执拗的抱着她,眼睛含泪的检查着她身上的满目疮痍。
这时候,小猫来了。
这是她的真身,应该是它带他找来的。
然而它睡一觉要睡上三天雷打不动,所以今天,应该是第四天了。
小猫凑过来舔了舔她的眼睛,然后在闻洲的怀中,她的身体迅速复苏,很快身上缺失的就都长了回来。
闻洲赶紧脱了他的外袍给秋荻盖上。
这时候,远处有厮杀声过来了,是鬼王带着他的仆众。
趁她病,要她命。
吃了秋荻,天上地下,他将再无敌手。
但她已经不是任他囚禁宰割的工具了,她必须振作,她只能振作。
这是后土娘娘留给她最后的使命。
巴掌大的小猫猛然间暴涨身形,等它身形停止增长,站在它脚边就只看得见它如山一般大的身影。
这才是秋荻的真身。
它尾巴一扫,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鬼魂皆无法抵挡,瞬间灰飞烟灭。
可鬼王笑嘻嘻的看着,除了指挥鬼魂们继续进攻,什么都没做。
很快,她有点承受不住了。
本就在三途河底失去了一条命的她,此刻不加任何修复就要开始战斗,就算她再厉害,也会心有余而力不足。
于是没多久,坐在变成大猫背上的秋荻,开始脸色惨白额头冒汗起来。
闻洲急得要命,可他除了传功力给秋荻,其他一点帮不上忙。
他疏于修炼,懒懒散散,不知道任何封印大封的法子,对付这种鬼魂的有效方法更是知之甚少,除了看秋荻艰难对付,他什么也做不到。
“放弃吧,本尊比当年强上太多了,你又太弱,打不赢我。”鬼王的声音顺着风送到了秋荻和闻洲耳边,“不过,这还真是要多谢你身旁那位小哥,将你送到了我的身边。”
闻洲却仿佛不知道这事,还惊讶问:“什么?!我?!”
……
后来,是老阎王舍身和鬼王同归于尽,而她又拼了自己的灵魂重新封了所有鬼魂。
三途河,重新又恢复了平静。
那次,她对闻洲说,她再也不想记起他了。
本以为自己会死,可没想到又活了。
闻洲在地府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游荡,和小猫一起,一丝一丝的收集她破碎而散落各地的灵魂,好不容易找齐,但又因为灵魂太过破碎而难以合体。于是他又要收集一万个灵魂的执念来修补她的灵魂,又要护住投身为人,在轮回中稳固心神的她的安全。
一守,就是一千五百年。
他一直信守她的话,半点不曾靠近她,每次都只是远远的看着,看着她出生,看着她结婚,看着她老去,又看着她喝下孟婆汤。
但最后一世,她来到他的面前,对他说“先生,你好,我叫秋荻”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将她拥抱进了怀里。
是她自己来到他的身边的,就这最后一世,收集八十一个灵魂执念的时间,他就贪恋这最后一点。
秋荻醒过来,眼角滑下一滴泪。
“闻洲……”
“……我在。”闻洲在阴影里站着,他几乎能猜出秋荻下一句会说什么,但他还是舍不得离开,就只看最后一眼。
雨师妾在边上看着,嗑着瓜子坐等事情走向。
“闻洲……当年推我下三途河的,不是你吧……”
“……不是!不是我!我绝不会这样对你!我我我……”
“好了,那就这样吧。”
秋荻坐起,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笑着对错愕的闻洲说:
“走吧,我们回家,球球还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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