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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高渐离一事已经过了一些时日,这段时间我尤其不想说话,每日夜晚总会梦中惊醒,我的眼前至今还浮现着高渐离的尸体,就那样鲜活的摆在我的面前,简直是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我的精神也随之萎靡了下去,我也一直没有再见到蒙毅,或许是因为高渐离刺杀秦皇的事情太轰动了,以至于好久没上朝的蒙恬这几天都早出晚归,咸阳城一贯秉承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好习惯,这个刺杀的消息没多久便传遍了大街小巷,甚至被编进了戏文里。
全城恐慌的同时更多的似乎是津津乐道,咸阳城的人太高傲了,以至于没有人将这档子刺杀放在心上,毕竟凡是刺杀秦皇的人都失败了,这就像是一个必然的事情,经过上一次的事件,我也觉得这是一件必然的事情,只要秦皇一直这么活下去,可是我知道,他活不长的。
秋天趁着暑热还没过去的时候悄然的来了,我站在院子里看着树上的叶子随风飘落,思绪又飘回到那个枫林中,那个老者美妙的琴音中。我到如今都不敢相信,那样一个人会这样惨死在我的面前。
脚步踩碎地上的枯枝腐叶,小莲温柔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阿釉,你都在这里站了半天了,如今天气有点冷,你还是回屋去吧。”我转身,她的眼眸里露出一丝担忧,我鼻子有些酸酸的:“小莲,幸好,还有你关心我。”她笑了笑:“傻瓜,我当然关心你啊,我们是姐妹嘛,你看你,自从那天回来后便一直是这个样子,我叫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你又不说,你这样一天天憔悴下去,我真的好担心你知道么?”我摇摇头:“小莲.……”我看向漫天的枫叶:“你还是不要知道了。”小莲叹了声气:“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再追问下去,只是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若不是大将军少将军这段时间特别忙,我都要将你的事情告诉他们。”我嗤笑一声:“告诉他们?他们便是知道了又会怎样?我是谁?不过是一个无名丫鬟罢了。”
那天晚上,蒙毅对我说,为什么你也不懂我的抱负。想到这里,我的心犹如刀割一般疼痛,蒙毅,我当然懂你的抱负,可是我更不想看着你死,我不想与历史作抗争,我也不想随波逐流,我只想跟你好好的在一起而已,可是不知情的你说出来的话真的好伤我心。
小莲摇摇头:“你到底是怎么了?以前你古灵精怪的,便是遇到了挫折都微笑面对,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阿釉,你.……是不是想家了?”家?我哪还有家啊,我的家在哪啊!我退后几步,眼泪不值钱的往下掉,“我没有家,小莲你知道么,其实我仔细想想我没有家,我什么都没有。”小莲轻轻抱住我:“不,你有家,你还有一个弟弟对不对?”我泪眼朦胧的抬头,是啊,我还有祝云,自上次一别后,我有多久没见他了,好久没见他了吧,我突然很想见他,很想很想见祝云,原来我虽一直不记得,但思念早已入骨,我想去见祝云,我想去见我往日的岁月。
我匆匆回房,小莲跟着身后:“怎么了,怎么了?”我回首:“小莲,你说的没错,我之所以这么难过,一定是好久没有见到我的弟弟了,我今天特别想见他,我要出去一趟。”小莲拦住我:“你现在要出去?现在外面正是多事之秋,你贸然出去不仅危险,若是被将军知道了,你可会挨罚的。”“挨罚就挨罚吧,总之我现在一定要出去。”大不了被他们赶出府中去,我已经累了,我的确不想在这里待了,这些烂摊子谁爱收拾谁收拾,反正我不收拾。
我走出屋门,小莲死死扯住我:“我的姑奶奶,你怎么说风就是雨啊,就算你要去,你也应该跟碧影说一声啊。”我甩开她的手:“你帮我跟她说罢,反正后果都在我,到时候她问起你,你便说我执意如此就是了。”说完,便匆匆跑出了府。府上的丫鬟婢子都知道我现在是蒙恬身边的红人,我这般跑出去竟没一人拦着我,只是刚出府时,我差点撞倒一个人,待一看清,竟是许久不见的红婷,我自从搬出落雪苑之后,便在也没有碰见过她,正想着什么时候去找一趟她呢。她显然很讶异在这里遇见急急忙忙的我。她惊讶:“姑子。”我也有点欣喜,竟在这里碰到了她,但我一门心思都在见祝云身上,也没来得及寒暄,应了一声便飞快出了府。
出了府,大街上开始热闹起来,叫卖声啷当声不绝于耳,我冷不丁的出现在这样热闹的街道里,反而有了一丝不自在,恍惚有种隔世的寂寥,我一颗躁动的心在这样热闹的环境里慢慢变得平静下来,平时的将军府只要没什么事基本上都是安静的,哪有今日这般热闹,原来我骨子里是喜欢热闹,喜欢人声沸腾的。
我循着脑海里的记忆来到一座门庭有些小的府邸前,若我没记错,这便是古道子的府邸吧,古道子,这也是个好久不见的故人呢。
我深呼吸了几口气,心内竟然有点忐忑,不知道祝云见到我会怎样,是会惊讶,还是会平静。我敲响了门上的扣环,扣环打在结实的木头上一阵阵沉重的声音响起,敲了很久,里面才依稀传来脚步声,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个个子高高瘦瘦,眉眼清俊,唇红齿白的少年出现在我的眼前,这个少年愣是看了我许久,我也愣是看了这个少年许久,好半响才认出,这个个头已经比我还高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少年不就是当初那个第一眼让我以为是八九岁男孩的祝云么。
小半年没见,他竟然长的这么高这么大了,我一时间欣慰不已,他身上熟悉的药香味,让我猛地抱住他,一瞬间心酸都涌上了心头:“祝云,你长这么大了,我都快认不出你了。”祝云愣了片刻,手好几次拿起来,又放下去,纠结了半天,终于轻轻环抱住我,他还是那副愣愣的神情,似乎不敢相信打开门见到的竟然是我,我在他怀里一通乱哭,将鼻涕眼泪都擦在他白色的衣袍上,连日来心里的阴霾似乎都散了。
哭了许久,我离开祝云的怀抱,祝云如小鹿一般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他喃喃:“你是玉釉?”我点点头:“怎么,我也有变化么,你都认不出我了?”他张了张嘴,随即说了句让我绝倒的话。“你怎么老了这么多?”他还一本正经的说。我抚摸着脸:“有么有么?”这也太伤我自尊心了。他点头:“眼角的皱纹都长出来了,你这个年纪不该长的这么快的。”我还想说什么,古道子那骂骂嚷嚷的声音随着鞋子踢拖踢拖的声音传来:“你这小子,叫你开个门,去了这么久,这是哪门子的客,要你接这么久?”我看向好久没见的古道子,他的头发似乎更白了些,他的背也有些驼了,但却依旧是那般精神奕奕,不修边幅。
古道子那小小的眼睛看到了我之后,了然的点点头:“怪道是你这个丫头,怪不得他要接这么久。”经过这么久没见,我发现我也是很想他的,而且我也很敬重他,虽然他整天胡言乱语满身酒气,但他却尽到了为人师表的责任,祝云能够养的这般唇红齿白除了自身的底子之外肯定还有他的悉心照顾,就冲这,我不得不向他鞠一躬。
我来到他面前,向他端正的鞠了一躬:“古道子老儿,谢谢你,将我的祝云养的这么好。”祝云白净的皮肤透着两抹嫣红,却也没说什么。古道子嘿嘿的摆着手:“我可不敢担,难得来,我总不好再像先前一般将你赶出去,进来吧。”我点点头,走进里面。
大堂里倒也还是齐整,两厢坐定之后,古道子意味深长的看着我:“姑子来的凑巧,寻个这样的时机上门,不怕你家将军说了。”我明白他是说刺杀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我点头:“说便说吧,弟弟总要来看一眼的。”祝云摇头:“我现在都有你高了,你为什么我还要当我是你的弟弟?”我笑道:“你看你看,个子高有什么用,说出来的话还是这么傻,你一日是我的弟弟,终身是我的弟弟,知道么。”祝云的眸光略带失望的垂下,他喏喏:“可我不想做你的弟弟。”他说的太小声,以至于我都没听清:“你说什么?”祝云抬头,“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古道子抚摸着花白色的头发,笑看着我:“你这姑子精神有些不好,看起来有些虚啊,得好好睡个觉。”我点点头:“我就是来你们这里睡觉的,我这些天一直都睡不安稳,麻烦两位神医替我看看我这是怎么了。”古道子笑笑不说话,祝云沉声道:“很显然,忧思过度。”我打着哈欠径直走到祝云的房里:“不介意让我睡一下吧,不要吵醒我,我想好好睡一觉。”我这般说着,那古道子嚷嚷着:“嘿,这家伙记性可以啊,你房间在哪都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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