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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夙冷冷一笑,这世上,血债似乎只能血偿,若是能这么轻易的死去,谁又愿意踉踉跄跄的活着?
天际朝阳从山峦背后露出时,皇宫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御书房前的幽明湖里,挤满了面目全非的尸体,浸泡在浓稠的血液中,皇宫死寂如地狱,每一座宫殿里,几乎都横七竖八摆着被雨水泡得发白的尸体。
大臣们要去到上朝的太和殿,必须经过幽明湖畔的碎石路,朝阳照在湖面上,折射出耀眼的红色,一干大臣战战兢兢走在幽明湖畔,控制不住的颤动,好几人终于忍不住呕吐起来,有人跌坐在湖岸上,再也挪动不了半步,被烈焰架起来走到太和殿。
柳大人和顾尚书走在最前面,皆是死死盯着左边,不敢看一眼右边的湖面。
太和殿里,皇上衣衫不整,目光呆滞的坐在龙椅上,群臣惶恐的跪倒在地,高呼万岁半晌,皇上终于颤抖着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龙椅一侧,指着龙椅旁边的瑾离:“众位爱卿,这位,是前朝楚家后人,朕今日,愿将皇位传于此人,圣旨以下,望众位,尽心尽力辅佐新君.……”以此,换我女舞阳之命。
他晃了两下,踉跄后退,宽阔大殿里,顾尚书跪在地上,胡须颤抖,良久,终于带头呼喊:“陛下圣明!恭迎新君即位!”
大殿里,霎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恭迎新君即位”之声,容夙站在龙椅背后冷冷一笑,瑾离看看她,她努努嘴,瑾离慢慢爬上龙椅。
皇上砰然坐倒在地,烈焰上前将他拖走,群臣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看。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晋王府时,晋王正在一勺一勺专心的用着面前的莲子粥,墨棋脸色苍白的跑了进来:“爷,实在是太可怖了!帝都里百姓家家闭户,街上空无一人,到处是血腥味儿,昨晚街上巡逻的侍卫全都变成尸体!最可怕的是,皇宫里流出来的水全是血红血红的,整条护城河都是红色,河堤都被染成红色!太.……”
“恭迎新君即位!”微微颤抖的声音穿破云层,隐隐约约传到晋王府,飘荡在青灰色的帝都上方。
墨棋住了口,晋王缓缓放下调羹,默不作声的侧耳细听,良久,忽然浅浅一笑。
愿你,终能达成所愿。
这一天,成为昭月史册上被抹去的一天,无史官敢将它载入史册,这座古老的都城,再一次经历血洗,这一座金碧辉煌的宫城,再一次满葬下数千条冤魂,山河倾覆,天地轮转,有人说这是报应,有人说这是谋逆,容夙却不在乎。
这一天日落时,宫城里已经被清理干净,除了那浓重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一切都平静安详,昨夜的杀戮,对于所有朝臣来说,如同一场梦,可是每每从梦中惊醒,看到巍峨龙椅上端坐的少年,都会暗暗掐自己一把,这不是梦,这座王朝,被翻天覆地了。
容夙坐在城西芦苇荡旁边的断桥上,仰头一口一口的喝酒,这是最烈的烧刀子,不绵软,不甘淳,不香甜,辣的喉咙和心口都钝痛。
青弦坐在一旁,来帝都的两年里,第一次让斩月离开手中,他静静的看着远处山峦背后的红霞,忽然梦呓般说道:“我们是不是报仇了?”
容夙吞下一口酒,辣的泪眼婆娑:“是。”
“可是为什么,心里没有一点高兴?”
“因为我们失去的,再也回不来了。”容夙低低说道,一字一句模糊而混沌。
“我忽然不知道自己这漫长的一生,应该去做什么了。”青弦侧头看着她。
容夙吸吸鼻子,一把抱住青弦的手臂,如同一只小兽般悲鸣:“我好想我娘啊!我想我爹,我想邺城!我想韵舟哥哥!”
青弦鼻子一酸,喃喃道:“我也想啊,我杀再多的人,他们也回不来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你说,若是我现在死去,会不会在阴曹地府见到他们?爹要是知道我报了仇,会不会开心?”
容夙一个激灵,脱口而出:“别胡说!”
青弦凄凉一笑:“我知道,我只是说说,只是活着,实在是太累了.……”
容夙瘪瘪嘴,仰头喝了一大口酒,一甩手把白瓷瓶扔了出去:“我知道你还喜欢舞阳。”
容夙侧头看着青弦,两颊酡红,眼神迷离,她顽皮一笑:“她虽然刁蛮任性,还有点坏心思,偶尔还胡搅蛮缠不讲道理,但是在你心里,她还是可爱的吧?”
青弦看着湖面良久,忽然微微一笑:“你怎么知道?”
“因为如果一个人喜欢上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在他心里和眼里,总是可爱的,总是与众不同的。”容夙又喝了一口酒,冷风吹来,柳条摇曳,柳树已经吐出嫩绿新芽,散发着春天的气息。
“那你是不是喜欢晋王?”青弦忽然侧头看着她。
容夙仰头的动作一顿,酒液顺着下巴流了下来,她忽然呆愣半晌,迷迷糊糊的看着青弦:“好像是。”
青弦失笑:“好像是?你对他,是什么样的感觉?”
容夙摇头晃脑的看着他:“说不出来的感觉。”
“你会不会经常想起他?”青弦循循善诱。
容夙皱眉思索片刻:“一天想起五次算吗?”
“你想起他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
“呃……想他在做什么?他在想什么?他用过晚膳之后,是不是会像我一样出去走走.……”容夙皱眉苦思,打了个酒嗝。
“你最想骂他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他和柳小姐战在一起的时候.……”容夙比划了下拳头,“不是想骂他,是想揍他!”
青弦摇摇头,看着她东倒西歪的靠了过来,慌忙伸手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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